施承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选择做回一个纯粹的修道者。
但这在施沫看来,却并不是一个多么重要的改变。
她只是在想,施承风为何会改变得这么彻底?
她不是很能理解,因为她自己就不纯粹,原也是一个枕星河剑客,但在嫁与苏墨后,本就剑道修为不出众的她甚至放弃了继续修炼剑道。
近来世局多变,施沫也多有耳闻,更知道不久之后将有一场大战。
可在她看来,枕星河这么多的剑客,更遑论世间道界还有数不胜数的修道者,难道就非得某一个人不可吗?
施承风就算修为不能更进一步又有何干系?
就算大战来临时施承风的修为大进,他一人又能改变多少?
她不懂,若是人人都如她这么想,这世局就永远也不可能迎来改变。
这也不能完全怪她,谁让苏城清明,就算什么也不改变,在她看来也很好。甚至强要改变反而不好,有可能毁了这片清明。
一如过去的施承风,或者说一如过去的施家所代表的守旧的人。
施承风终于离开了孤台,缓缓走到苏墨身前,到这时才躬身一拜,道:“多谢师父!”
虽已在近前,但浓雾中还是看不见脸上神情,只能从声音中听出施承风的沉定。
苏墨道:“去吧,十日后,我在这里等你。”
施承风道了声是,便从苏墨身旁走过,没有走出多远,感到身旁又有另一个人,看不清那人是谁,而那人又一言不发,施承风也便只是从那人身旁走开,走上了下岛的路。
待到夜更深,雾更浓。
施承风早已走远,苏墨和施沫仍静静站在原来的位置。
苏墨并没有看到施沫走来,但要说苏墨不知身后的人是她,施沫是不信的。
见苏墨久久不开口,施沫心中一声凄笑,道:“你连一句话也不愿与我说了吗?”
苏墨道:“你已知道了,又还要我说什么。”
施沫忽而大声道:“我是早已知道了,但也知道了这么多年你再未与她见过一面,你甚至都不愿解释。”
不解释才是最伤她的。
毕竟用柳嫣然的名字为苏嫣和苏然取名已过去了二十几年,那时他们余情未了情有可原,怎么说都是施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拆散了他们。
可现在,苏墨若要辩解一句他早已忘了柳嫣然,不论是与不是施沫都愿意相信。
而苏墨不解释,这就是告诉施沫,他的心里至今从未忘记过柳嫣然。
他甚至连骗她,让她心里好受些都不愿。
他与柳嫣然的情,不能提起,但也不愿否认。
看着苏墨默不作声,施沫又一次歇斯底里地质问着:“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我究竟算什么!”
苏墨走到了施沫的身边,停下脚步,道:“不论如何,你都早已是我的家人。”
“呵,呵...”施沫笑得凄楚,道:“家人?一个什么都不愿说起的家人?”
苏墨叹了一声,道:“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一切皆有缘由,是你胡思乱想罢了。”
“缘由?”施沫哼了一声,道:“你让嫣儿和然儿去见她,除了告诉她你仍未忘了她,还能有什么缘由?”
苏墨道:“不是你想的这样。”
施沫急道:“不是这样?那又是怎样?”
她最忍受不了的,就是苏墨什么话都不与她明说。
一直都是如此,虽说已做了二十多年夫妻,但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知无不言,过去施沫以为苏墨事务繁多,只是不愿她操心。
但随着怨恨的加深,施沫越来越讨厌这种凡事被蒙在鼓里的茫然之感。
苏墨也感觉到再不说清一些事,施沫是不会罢休的。
苏墨道:“我已说过了,嫣儿与然儿已经长大,我们再也不能束缚他们的羽翼。让嫣儿去见她,与我和她无关,只是为了嫣儿。”
施沫不明白,道:“为了嫣儿?”
苏墨道:“时局将变,无论是为了嫣儿自己,还是为了苏城和世间苍生,嫣儿都需要变得更强,除了她,没人能帮到嫣儿。”
苏嫣也说是去醉凡尘找柳嫣然请教琴道,难道真的只是这么简单?
施沫将信将疑,道:“只是这样?”
苏墨道:“是或不是,你只需问问嫣儿是否大有进益便知。”
无论是与不是,这样做都有可能让苏墨和柳嫣然重燃旧爱。
施沫还是不能接受,道:“你们为何一定要做这样的事,就照此下去有什么不好。嫣儿是这样,然儿是这样,如今承风也是这样,你为何一定要逼着他们非得与天雷宫为敌?”
这正是苏墨一直以来都与施沫有一道深深隔阂的原因,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苏墨摇头叹息,道:“你要知道,连你的父亲也已下定了决心。”
施鸿博也是自发的改变?他可是苏城最顽固的守旧派。
施沫虽然知道了枕星河上下已经齐心,但她一直不相信施鸿博会是自己做出这样的改变,她一直以为是苏墨的制衡。
难道身边的一切真的都已经完全变了,只有施沫一如既往?
苏墨又道:“你不相信,去找你父亲一问便知。”
施沫愣在了原地。
苏墨转过身,面向浓雾中的施沫,道:“还有一句话,你大错特错,嫣儿也好,然儿也好,承风也好,我从来没有逼过他们。他们都已长大了,不要再把他们当做孩子。”
施沫惊慌道:“可是...可是与天雷宫为敌,他们或许会死。”
苏墨的眼中闪过了失望,但在浓雾中施沫看不见,道:“谁都可能会死,我也可能会死。但那又如何?谁让我们是修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