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泊处,乃一小小码头。水泥砌就的台阶,斜斜插入水里。
往上,一块宽阔平地,依稀能见残砖断垣。四周渺无人烟,静寂无声。
于小二固定好船头,从船舱里摸出一条鱼来,赫然就是传说中的河老虎。
鱼尚活奔乱跳,却被于小二用一条胳膊穿过去鱼鳃,按在一块偌大的案板上,随手捡起船舱里一根小儿臂粗的木棒,朝着鱼头狠命敲了几下。鱼便不见了动弹,安然待宰。
程子华饶有兴趣地看着于小二杀鱼,随口问了一句,“小二,这鱼怕是有二十来斤。”
于小二憨厚地笑,“老板,二十五斤。今天下午才弄到的。废了我一张网。”
许一山好奇地问:“这鱼在市面上能值多少钱?”
于小二想了想道:“行价是百块一斤,而且有价无市。现在哪有真正的河老虎啊,街上卖的,全都是养殖的。像我这样的货色,一年难得遇到一回。”
老唐打着哈哈道:“所以,小二,这就是我们兄弟的口福。这样,你与你老婆好好做鱼,我带着两位老板上岸去溜达一圈。”
老唐邀请许一山和程子华上岸去走走,许一山想着坐在船上看人做鱼不太好,便爽快答应。
上了岸,老唐指着空地说道:“这里原来是小二的家。后来被拆了。”
许一山问:“为什么拆了?”
老唐笑笑道:“小二一家,世代都是渔民。原来划分成分的时候,征求过他家先人的想法。如果想上岸,就是弃了渔船,上岸务农。若是不想上岸,就成为专业渔民。但是,渔民在岸上是不能拥有土地的。小二先人考虑到从河里讨生活,总比在地里刨食吃要容易一些。于是便将自己的成分要求划成了渔民。”
“后来,河里的鱼越来越少,最惨的时候,三五天捕不到一条鱼。”老唐叹口气道:“他们捕不到鱼,生活便无着落啊。于是小二的先人便想上岸了。可是现实那是他想的那么容易。几乎所有的当地农民都拒绝接受他一家上岸。小二先人没法,便求得村里给了他这一块地方,想盖点房子遮风避雨。”
“房子是盖起来了,可是没住多久,就被相关单位以破坏水土资源为名,强拆了。”
许一山插了一句问道:“这些单位不考虑实际情况吗?”
老唐不屑道:“什么实际情况啊?实际情况就是任何人不得与政策相抵触。小二家的这房子靠水太近,下游不到五十米,就是城市自来水的采水水源。所以,拆他家的房子,理所当然。”
从老唐的故事里,许一山得知于小二家的房子被拆了后,他家父母一气之下,双双服毒而亡。小二心怀不满,便上访告当地政府。
某天,小二与妻子强行想闯省委大院,被驻地派出所的几名便衣拦住,打得喊爹叫娘。恰好那天老唐去省委大院找某首长批字,看到这样场景后,出于恻隐之心,拦下了几名便衣。
便衣都认识老唐,知道他经常出入首长办公室,便给了他面子,放过了小二夫妻。
说到这,程子华打趣道:“唐哥当时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吧?”
老唐诡异地一笑,小声道:“我在省委大院门口路见不平一声吼,我发神经了啊?肯定不是。”
许一山好奇心顿起,问道:“那你当时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态去劝阻的?”
老唐毫不掩饰道:“便衣打人的事,我是见得多了。很多上访的人,都以为省委大院像他自家的房子一样,来去自由。他们不会知道,驻地派出所安排有专门的截访人员。对所有擅自闯省委大院的就一个字——打。”
他笑了笑道:“如果我每次都路见不平一声吼,我怕早就被ko了。”
程子华嘿嘿地笑,故作神秘道:“我知道了原因。唐哥好那一口,一山你不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