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刀公公见叶风舟两人进来时,冷小宛步法呆滞,气息与常人无二,便知其不会甚么武功。于是先纵身将她抓住,拎在右手,紧接左掌成爪,去制擒另一个女子。
展轻尘先前因惧生恐,又被银针婆婆点了穴,因而只能苦苦哀求,图保性命。然在叶风舟适才那一纵之间,已将其穴道解开。她本是雁荡总舵主唯一女儿,自幼便在十六亭卫的众多顶尖高手跟前长大,虽内功修为平平,招式却兼天下之长,稂莠混杂。见突然来了依靠之人,登时胆气壮大许多,一双小手也是上下翻飞,拼力抵挡。
金刀公公的独门暗器竹叶飞刀,江湖之中可谓登峰造极,若单论武功招式,却不定比展轻尘谙识多少。加之尚未将她放在眼里,立时也难以应付。
那知冷小宛跟随叶风舟这些日子,武功内力虽修习很少,玄机暗器、认穴解毒等,却大有长进。电光火石之间,遂急速抽出袖中匕首,使劲朝他腋下‘极泉穴’一戳。
只听‘哎哟’一声惨叫,金刀公公噗通栽倒在地。
再看时,七寸七长的匕首,竟直刺入至柄端,腋下顿时鲜血汩汩。
练功者皆知,这腋下乃身体隐蔽位之一,亦是最具防御守护之处,大部人会将罩门练于此处。常言道:有利必有弊。极泉穴虽为最具防守之处,但也为最脆弱之处。
况冷小宛所持利刃,乃三国时期魏太子丕所造。据《典论》有云:“魏太子丕,造百辟匕首三,其一理似坚冰,名曰清刚;其二曜似朝日,名曰扬文,其三状似龙文,名曰龙鳞。”她这把匕首,便是其三龙文,后流落民间,被元相张弘范购得,赏赐给永嘉侯张达,并视为祖传至宝。
银针婆婆见丈夫惨叫一声,遂扑到在地,慌双臂疯舞,‘咻咻咻’疾掷出数十道寒光,迫开叶风舟。双脚一顿,纵向金刀公公,惊叫道:“老头子,怎的了?”
金刀公公呻吟两声,皱眉言道:“老婆子,我中招了,被那贱人刺戳一刀,半边身子动弹不得。”
银针婆婆听了,也不去看,左手轻抬嗖嗖嗖微响,数枚银针径向冷小宛激射而去。
此时叶风舟早已跃在两个女子面前,闻声只仗剑一挥,便挽起朵朵剑花,将暗器当当当磕落。
银针婆婆趁隙抱起金刀公公,拔足朝洞外狂奔。
展轻尘娇叱道:“怕甚么,有种的不要跑。”
叶风舟转身看着她,担忧的问道:“尘儿,受伤了么?”
展轻尘‘呜哇’一声,又掩面嚎啕起来。
冷小宛早唬得魂飞魄散,仍未从惊恐中缓过神来,恍恍惚惚的瘫坐地上,娇弱身躯颤如筛沙。
叶风舟俯身搂扶起她,柔声唤道:“宛儿,宛儿......”
冷小宛缓缓仰起小脸,目光呆滞的盯看许久,方才‘啊’的一声,钻进他怀里,也大哭起来。
叶风舟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无事了,无事了。”
展轻尘也扑在他怀里,两个女娃娃一左一右,稀里哗啦,哭得真是地动山摇。
约莫半个时辰,方才止歇,三人成品字状,席地而坐。
叶风舟问道:“尘儿,你怎落在他们手里了?”
展轻尘娓娓述道:“那日我正于总舵浩然楼前玩耍,忽有一名飞鸽卫使走来,贴耳说道:安子衣受伤了。我当时便吓得一跳,忙问:人在何处?那飞鸽卫使道:现匿身永嘉府东蒙山七星洞。我想距此不甚远,心中又焦虑系念,遂也未告知父亲与旁人,独自悄悄下山去寻。捱行山下时天色已晚,隐隐约约瞧见一身穿紫衣、面戴紫色纱罩的少女走出。她近前一看是我,便行礼问:小姐,你来探看飞虎刺卫么?我点点头问:他在那里?那紫衣少女回道:在左侧小洞里。我问她:你是甚么人?紫衣女子指着肩膀的绣字说:属下乃雁门飞凤、右刺二卫。说完,遂施个万福匆匆离去。我按其所引,便毫不费力的见到了子衣。”
叶风舟忽道:“且慢,你可觉察那紫衣女子多大年纪?”
展轻尘蹙眉思索片刻,言道:“观其身形穿着,概约二十岁上下罢。”
叶风舟问道:“后来呢?”
展轻尘又讲道:“那时子衣正在沉睡,我自然万分高兴,便连推带晃的,将他唤醒。子衣一见是我,十分诧异,问道:师姐,怎么是你?那昨天......我有些生气,就骂道:傻瓜,不是我还有旁人么?你梦见哪位小姐姐了,满头大汗的。子衣更为惶恐,支支吾吾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说:奇了,不是你差使传的信么?子衣闻听,也道:怪哉,你且慢慢讲来,可知传讯之人是谁?我回他说:传信之人乃探事门飞鸽秘使,戴着面罩我也不知是谁。子衣满面惊恐,自言自语说:莫非是她,她也属十六卫之人?我也不知他所指是谁,便问:你说的那个她是谁?子衣却道:没甚么,许是我忘了。我放心不下,次日死缠着与他一起前往临安府。孰料途中,碰上一个白发瞽者,直往坐骑上撞,并言:二位年纪轻轻的,何必送死。还道临安府戒备森严,更有黄山五雄与谷梁多罗守护。说完,便纵身而去。那白发瞽者轻功甚是厉害,我与子衣追了许久都没赶上。无奈只得放弃,接续前行。待进入永嘉县城,立即踅摸一家客栈。我自幼在叔伯师兄姐处,讨教过不少兵法遁行学问,深知倘歇在一起,出事必定全军覆没。”
叶风舟颔首赞道:“尘儿天资聪慧,子衣也不如你。”
展轻尘长叹口气道:“于是我将想法告知子衣,暗暗潜出客栈。在右侧邻近处,又登记了一间客房。孰料醒来时,竟躺在墙上悬着油灯的地牢之中,毋论我如何呼救,也无人理会。”说到此处,浑身微微一颤,似对当时情景仍心有余悸。
叶风舟怜惜道:“教尘儿受苦了。”
展轻尘拭抹一下眼泪,笑道:“虽担惊受怕的,然也并未吃甚么苦头。饿时有人送膳食,冷时有人送丝裘。也估摸不出过了多久,半夜里忽听‘噗噗噗噗’声响。我忙睁开眼坐起瞧去,不知何时,面前站着两个颤巍巍的老人,一个拄枝羊角铁拐,另一个手里拎着个烟袋锅子。而门外四个看守,业已倒在地上。那老妪问道:你唤甚么?我说:你管我唤甚么!那老妪听了,‘啪’的就打我一巴掌。我登时气得咬牙切齿,站起预备还击,那知方抬右手,正待掴她脸上,却被她衣袖轻轻一佛,便摔倒在地上。此时才知晓,他们已将我的穴道封住。那老翁道:女娃娃,若想皮肉少遭些罪,还是别逞强了,快说吧。老妪冷笑一声道:不说我们也知晓,你乃雁荡展老头唯一的女儿,是也不是?说完,挟着我就带到这里来了。”
叶风舟听完,不由皱眉苦苦思索。
冷小宛道:“风舟,雨渐转小,我们明日去寻舜申掌门,还是即刻动身?”
展轻尘又露出顽皮神色,笑嘻嘻道:“风舟呀,这位是谁个?”
冷小宛脸色一红,低眉垂眼道:“尘儿,你......”
展轻尘搂住她的脖颈,道:“我来瞧瞧,如此标致的女娃娃,是该唤你叶大嫂呢,还是唤你叶家姐姐呢。”
冷小宛佯装生气,脸色一沉道:“死尘儿,不理你了。”
逗得展轻尘更加把持不住,‘咯咯咯’直笑的花枝乱颤。
叶风舟方才回过神来,茫然的看着二人,问道:“你笑甚么?”
冷小宛道:“风、叶大哥,外面大雨缓小,我们可要赶路?”
展轻尘却变得一本正经,正色道:“风舟呀,你还走不走啦?”
冷小宛挥动粉拳,轻轻捶打着她,嗔骂道:“教你使坏,教你使坏......”
展轻尘边躲闪边吐舌捉弄,道:“叶大嫂,我唤的不好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