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庭赞怒不可遏,‘呛啷’拔出腰间那对判官笔一磕,走出木案,便向安子衣扑去。
安子衣纵身从他头顶跃过,顺势一剑刺将下来。他离座、纵身、拔剑、出招一气呵成,姿式观之飘逸至极。
只见张易身躯微晃,已经挡在二人之间。伸手一弹一推,便将安子衣与郑庭赞分开,朗声道:‘大家同为朝廷效力,区区几句玩笑话何必动怒。’
安子衣跄跄踉踉退后两步,方才拿桩站在,顿时心头一震,道:“我以为大日金佛谷梁飞鹤,已属敌军中绝世超伦的第一大高手,那知这位儒雅的副使,竟比其有过之而无不及!放眼雁荡山上,看来惟叶大哥和老亭主才能抵挡的住。”想到这禁不住毛骨悚然,背上冷汗直往外冒。
谷梁多罗大声道:“安兄弟,郑帮主与你无怨无仇,你又何必出言不逊,恶语相激呢?洒家身为他的结义兄长,终不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罢。再者,洒家也想试一试,你凭甚么武功,讨得了小郡主的欢心!”
副使张易见谷梁多罗替人出头,也不好轻易博去他的情面,便呵呵一笑,道:“既然如此,咱们都到帐外罢。”
谷梁多罗走到空地上,鼻孔朝天一拍双掌,傲然道:“安兄弟,远来为客,你先请。”
安子衣刷的一声抽出长剑,使招‘仙人指路’式,横眉立目道:“请!”
但见黑影闪处,谷梁多罗已挥掌向他呼呼打来。
安子衣双脚在地上一点,斜斜避过。接着使招‘雪缀梅花’式,剑尖疾点他胸前。
谷梁多罗将身一侧,避开了来势。右手展臂运劲,顺势一掌打向对方肩头。
安子衣如何是他对手,遂闻‘噗’的一声,飞出丈余开外仰面摔倒,口中鲜血溢出嘴角。
这一变化只在眨眼之间,众人皆看得目瞪口呆。
忽听有人诺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来也。”
未等大伙反应过来,原躺在地上的安子衣早已不见踪影。
张易心下大骇:“想不到江南武林中,竟还有此等人物?”
那人单手提着安子衣肩膀,顷刻之间奔出十余里外。至一株大松树前,卸力缓缓落下。
安子衣忙纳头就拜,口称:“多谢师祖救命之恩。”
紫元真人诧异道:“小子,你怎会在元军大营内?”
安子衣遂将因何连夜下山,途中偶遇桂暮秋之事详述一番。
紫元真人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你附耳过来。”
安子衣依言站起身来,俯首聆听。
紫元真人窃窃私语几句,道:“小子,你这便回去,再按此法,与他结结实实的打上一架。”
安子衣困惑不解,道:“师祖,值此危急时刻,不是应该上山报讯么,何必计较眼前得失?”
紫元真人笑道:“小子,你信不过贫道么?”
安子衣摇了摇头,道:“小子不敢。”
紫元真人道:“那就听贫道之言,去与他再打上一架。”
安子衣虽与师祖叶讨元才见过两次,却知他行为随心所欲,万事顺其自然,只得施展轻功返回元军大营。
张易正与众人坐在中军大帐内,把酒言谈。见他去而复回,不禁吃了一惊,忙率谷梁多罗等迎将出来。
安子衣回首望了一眼,谓之谷梁多罗道:“师祖教小子来,再与你打上一架。”
张易诧异道:“安兄弟,贵师祖现在何处?”
安子衣心下寻思:“你问我,我却问谁去?师祖刚刚明明跟在身后,才一眨眼工夫便不见了。”
谷梁多罗桀桀大笑,道:“好,洒家奉陪到底。”随即大喝一声,挥动铁拐往他头顶直劈下去。
安子衣一愣:“他适才两手空空,这铁拐那里来的?”拔剑往上一架。
只听‘当’的一声,只震得各人耳中嗡嗡作响。
两人虎口也俱是隐隐发痛,知道对方使得硬功,各自向后跃开,低头看了一眼兵器。遂凝神盯住对方,突然间欺近身来,剑拐齐发,又是一阵金铁交鸣的‘当当当’之声。
旁观众人尽面面相窥,无不骇然。暗地寻思:“这小子才离去不到半个时辰,何以武功竟进步如斯?莫非遇到了天老爷仙法加持,瞬间功力大增?”
谷梁多罗自负膂力无双,又有祖传的龙虎十象功护体,那会把他放在眼里,当下铁拐呼呼生风。
劲风直震得群雄纷纷皱眉,远远避在一旁。这场酣战,外表看来甚觉平淡,内里却紧迫非常,众人都是闻所未闻。
郑庭赞唬得满头是汗,心下寻思道:“幸亏适才姓安的没有使出全力,否则我还有命乎?”不由咽了一下口水,躬身轻声问道:“张大人,你觉谷梁大哥能否取胜?”
张易此时早已窥出端倪,笑道:“再打个五十余招,输赢立判。”
二人又拆了三十招,力气丝毫不衰,反而精神愈发抖擞,夹杂着吆喝声苦苦恶斗。
张易也禁不住暗暗心惊,心道:“倘若如此恶斗下去,谷梁多罗纵然得胜,也必气歇重伤,彼时与大国师谷梁飞鹤处不好交代。”
转瞬之间,安子衣与谷梁多罗又来往十余回合。
张易谓之郑庭赞,低声道:“你去助他一助。”
郑庭赞不由窃喜,暗付道:“我投靠朝廷三载有余,今日总算等到了建功立业之机。如能帮大国师之子,一齐打败这个姓安的,日后自然少不了高官厚禄。”想到这,拔出判官笔飞身而上。那知方跃至半空,忽听‘嗖’的一响,顿感腰眼穴处一刺,右半身登时疼痛难忍,噗通摔倒在地。
张易精目朝周围略微一掠,便冲不远处的那株大松树,运功叫道:“何方高人,请下来罢。”
紫元真人大鸟般缓缓落在地上,含笑道:“福寿无量天尊,也非甚么高人。张易张大人,可识得贫道?”
张易定睛一看,忙抱拳施礼,道:“师兄,你怎会大驾光临?”
紫元真人道:“贫道游历四方,今日正要去雁山拜会老友,孰料行至此间,见我徒孙受人欺负。所以怒其不争,便现身护短来矣。”
骤闻背后有人哈哈大笑,道:“牛鼻子,一向可好?”
紫元真人头也未回,单掌竖起,道:“老和尚,幸会、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