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观中一处空荡的庭院里几个侍卫正忙着在水池里打桩,依着慕容道长吩咐的,他们在这个院子里挖了一个水池之后,去山上采了一些木料回来打桩。廊檐下,一男一女两个小童坐在那儿好奇地盯着他们,女童说:“师傅说等这个演武场弄好了,就教我武功。”
男童歪过头来看她:“公主为什么要习武呢?”
“师傅说莲娘根骨好,是习武的好苗子。莲娘想自己变强了,将来还可以保护阿娘阿耶还有阿兄他们了,莲娘一定会好好习武的。”李莲娘手上还拿着一块榛子***母担心她的牙口吃多了甜食会长不好,隔了好几天才给她这么一块榛子酥。
身旁的男童关越便是乳母的小儿子了,他受母亲的影响,自见到这个小公主以后便自发地当起了她的跟班和侍卫。听到李莲娘说要跟着慕容道长习武,他有些羡慕:“公主,我可以跟着公主一起学武功吗?”
“阿越你学武功做什么?”李莲娘好奇。
关越说:“阿娘说我是公主的奴才,是公主的侍卫,要保护公主的安危。如果公主去学武功,那关越也要学,关越还要学得比公主更好,这样才好保护你。”他年纪虽小,但说出这番话时严肃的语气和神态,着实让旁边经过的流月三人都吃了一惊。
流月与两个宫女过来给那些侍卫们送茶水的,辛苦了一整天,送些茶水过来安慰一下这些办差的侍卫,也是流月这个掌事姑姑该做的。她拿了两颗鲜脆的果子过来,瞧着李莲娘手里还有半块榛子酥没吃完,就只给了关越一个:“对,你只有变强了,才能保护公主。”
“流月姑姑。”关越被夸奖,又羞又喜,到底还是个孩子,什么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流月弯下腰张开手把李莲娘抱了起来:“外头开始冷了,阿越你回屋去吧。别忘了明儿个早些起来做早课。”
李莲娘:“流月,榛子酥好好次,你也尝尝嘛?”说着,拿着手上的半块榛子酥往流月的嘴巴上塞,流月抿着唇一路沉默着把小公主带回了屋。其他人已经将洗澡水和寝衣都准备好了,乳母与一个宫女在屋里用蒸笼熏衣裳,李莲娘扭着身体落地:“乳母,我要沐浴。”
榛子酥她也不吃了,走过去放在了桌子上的一个茶盖上。
乳母江氏走过来,先拿了手帕将李莲娘手心上的糖渍擦干净了,取下她臂弯上的披帛:“公主想不想吃桃花粥?先前乳母和人上山去采了一些桃花回来,明儿个给公主熬桃花粥做早膳好么?”
“好。莲娘还要吃芥菜干。”皇帝李乾也喜爱就着芥菜干喝桃花粥,平时用膳的时候嚼一嚼芥菜,开胃。大概是父女天性使然,旁人不爱的带有辣味的芥菜干,在李莲娘这里可是珍宝。不过嘛,有时候芥菜干光吃着太辣了,她会撒娇找江氏要一些米糊来解味。
江氏点着头,手里一动将从李莲娘身上脱下来的一件褚青色外衫放在了矮凳上,流月过来把这些换下来的衣物一一拾起,装进一个竹篮子里。江氏带着李莲娘进了浴房后,流月喊来宫女将这些衣物和鞋袜都拿了下去:“公主的衣裳要仔细着洗,末了用兰草熏一熏再晾晒。”
“是。”
那宫女得了话,抱着篮子下去了。
流月指挥着另两个宫女开始铺床,褥子和被子都是今儿个新套好的,末了喊来一个捧着汤婆子的宫人,将手里滚烫的汤婆子放到被窝里。被子四角也有掩的严严实实,床顶上挂了一个香熏球,放下了帐子把边角掖进褥子下面,只等小公主沐浴完出来后,再打开帐子。
——长安,太极宫——
韩青娘自女儿离开长安之后便一直是茶饭不思,每日里就看着女儿的画像过日子,今儿个晚飨刚过,皇帝李乾从清凉殿陪着苏贵妃母子用了晚飨过来。韩青娘正打算喊人来出宫去走走,李乾来了,神情哀伤,拉着她进了屋谈话:“青娘,颍州大涝,户部呈报已有十人失踪。”
“眼下才刚到四月,怎会有大涝?”韩青娘感到十分意外。
李乾说:“颍州水库乃是前朝所兴,我朝自开国以来一直沿用的都是前朝传下来的水利。这月初黄河水涨,又适逢五十年一遇的大暴雨,颍州水库防御不足,溃败了。”他所忧愁的并非是心疼修缮水库的那点银子,而是那十个失踪不知生死的百姓。
韩青娘:“当下最要紧的还是速速找到那失踪的百姓才是。”当下国库空虚,整个朝廷看似繁荣富贵,实则内里早已是白蚁食柱,皇上宽厚仁慈,从来不忍心查办贪官污吏,以致朝廷播出的善款次次都让歹人吞下大笔。
国库拨出的钱,这几年来少说也有百来万两了吧,可是又有多少银子是到了老百姓的腰包的呢?韩青娘看着面前的皇帝,这个浑浑噩噩中成为了皇太子,继承了帝位的男人。他有着先帝爷相似的容貌也有着已故司徒皇后的温柔仁慈,他不适合做一个帝王。
李乾也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一个好皇帝,他过于仁善。甚至会对曾派遣刺客暗杀自己的仇人许以高官厚禄,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被先帝爷贬为庶人的兄弟拿着他的名义在圈地里作威作福。他真的累了,从他当上皇太子的那一天起,李乾就觉得自己的肩膀没一天轻松过。
韩青娘张开手臂,李乾顺势倒在她怀中闭上眼,韩青娘给他按着后背和肩膀:“陛下既然累了,就好好的睡一觉吧。其他的事情,都交给妾,妾会替陛下都安排妥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