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四个月之前,白琮只是去参加了极普通的一次校庆而已,就被刚毕业的小学妹缠上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其实具体回想起来,那天白琮穿着非常普通,甚至因为刚出完任务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还略有点狼狈,加上之前那件事的影响,没有几个人搭理他,不知道小学妹怎么就口味这么重。
当然后来白琮才知道,秧苗根本就不是他们学校的毕业生,那天也只是跟着她的导师去见他们学校一位客座教授谈事情的而已,而且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她那时看他的眼神就一副“我和你之间有故事”的样子,白琮自己都忍不住想,难道我什么时候喝醉了欠下了风流债?
秧苗是搞科研的,根据她同事的爆料,在认识白琮之前,她除了实验室的白大褂之外,私服基本集中在黑、白、灰三个颜色上,可自从认识了他,就恨不得把整个春天都挂在身上,酒窝里都藏着第一坛启封的桃花酿,带着醉人的芬芳。
最开始白琮觉得这大概只是小姑娘一时兴起,所谓的一见钟情多半都是见色起意,他虽然不至于帅到人神共愤,偶尔收拾一下还是能骗过几个单纯妹子的。
日子久了他就发现不是这么回事了,秧苗见过他所有最狼狈、最邋遢的一面,但她面对他时的笑容从来没有过任何改变,有时候白琮会想自己究竟何德何能,得她如此青睐,有时候又想,大概是得不到的才永远都在骚动吧。
见他这么久都不动筷子,秧苗以为他是嫌弃这种吃火锅的方式,就主动解释了一句:“这和现场去吃当然是没法儿比啦,但比那种自热锅还是要好很多啊,你尝尝看嘛。”
白琮回过神来,三两下把吃的全都解决了,这才擦着嘴看向她:“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怎么总觉得你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母爱?”
其实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能保持长久不变的爱意,光靠天性吸引是远远不够的,白琮口中的所谓母爱,大约是对“怜爱”的一种曲解。
“那妈妈可以抱抱吗?”秧苗朝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或者你其实想喝内内?”
她故意学小孩子的发音,再搭配这种表情,很令人想入非非,男人想要反击这样的调戏简直太容易了,但白琮现在已经不敢随意接这种玩笑话,因为秧苗从来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她总能第一时间想到更好的回击,导致最后每次被弄得面红耳赤的都是白琮自己。
他简直怕了她了:“你就不能像个姑娘家,矜持点吗?”
“人生苦短啊师兄,很多话现在不说,等到将来可能就没机会说了,”秧苗叹着气,故意做出一副失落的样子来,“你不知道,我这还是压抑过了的,要不然怕你脸皮太薄,该不好意思了。”
这还算压抑过了?白琮:“……恕我眼拙。”
饭吃完了,玩笑也开过了,秧苗一边收拾餐具一边用随口一提的语气问:“你们头儿还没把两个案子并案调查吧?其实越早并案越好,很多细节上的东西一对比就能发现相似点,凶手对你们警方这种‘没证据之前一切都不能妄断’的心理太了解了,敌暗你明,这样查案太被动了,总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跑,方向很容易跑偏,在你们跑偏的时间里,足够他再杀几个人了。”
也不知道是刚才的牛肉太麻辣了还是怎么回事,听完她这句话,白琮觉得以舌头为中心带来的烧灼感蔓延到了全身,最终汇聚在头顶,仿佛想从头顶破身而出了。
秧苗收拾好了东西,双手放在腿上,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她认真地看向白琮:“卡尔维诺曾经说过,想要把地面的人看清楚,就要和地面保持距离。你们现在被对方牵着鼻子在走,就是因为先入为主去判断了一些事情,其实那些都是表象,都只能迷惑住你们自己。”
“我记得你是搞科研的,什么时候改走哲学路线了?”白琮吃饱了,站起来把她的帽檐往下一压,“活干完没?没干完赶紧回实验室去,干完了就回家休息,别总搞这些有的没的,我们这的食堂伙食也不错,而且办案子的时候总吃这些辛辣的容易拉肚子。”
秧苗的帽子被他压得很低,挡住了她的全部情绪,她“嗯”了一声,从余光中看到他的脚步越来越远了才轻声呢喃了一句:“可有时候拉肚子能救你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