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儿的人啊?”
“俺不晓得啊。”
“瞎个啥子呦?自己是哪嘎达的人咋就不晓得咧?”
“俺真不晓得,俺就晓得,俺家是在片大山沟里。”
“俺家的地在山那头,俺家的房子和关畜生的棚子就是山这头。”
“山这头是条沟,东边山高,西边山低,东边山上长得那些树啊,又粗又壮的,所以俺家啊,总是一上午都晓不得太阳,等到太阳晓得俺和俺爹娘的时候,它混球的都要落下去喽。”
“所以俺爹找的算命师傅就,俺家是灾像,迟早有会打雷劈,崩了俺家东边山上的石头,砸碎俺家的屋子。”
“是俺家祖上不知道多少代的祖宗犯了条,被上帝(指玉帝)从上给踹了下来,是要度过九十九代的劫难才能重回庭。”
“他个混球的,放了几句不知道哪里掏腾来的马屁愣是骗走了俺爹四十多文的铜子,还有半罐子稻子。”
“嘿!自从那个算命的走了之后,俺爹就整都疑神疑鬼的,出门先朝着南边磕上三个头,生怕哪真来一道雷劈碎了东边山上的石头,把俺跟俺娘都砸死了,俺家就算绝了种了。”
“实话,俺不在乎这个。”
“俺家东边的山上,一块块的梯田,稻子穗儿一棵比一棵肥,俺家还有头老牛,等啥时候该去种地了,俺就给俺家牛套上犁耙,牛也不用俺赶他,它倒是能驮着俺,俺俩晃荡晃荡的,一步步的就从家门口爬到东边山头,到那里就能看见俺家的梯田和田上的稻子喽。”
“......唉....可惜啊,俺娘那年还是没了,草他个混球,整年没有一打雷的时候,俺娘还是死了。”
“你咧?你家是哪儿的?”
“额家?额家.......额家就是这黄土上的啊。”
“那你家挺大的啊?这漫山遍野的,全是你家地吧?”
“哪个胡扯的?额家巴掌大的地额自己还记得咧。”
“不过实话,你家倒是挺像额家的。”
“只不过,额家种的是麦子,耕地的驴,不是牛。”
“那你......来着儿干啥了?还不回家。”
“额家早就没了,杀的挠球东西,把额家啥都烧了。”
“你咧?你家咧?”
“俺家.....俺家也是被杀的畜生给烧了。”
“揍性......那咱们俩挺投缘啊。”
“是的啊......这鬼地方能瞧见个投缘的,也是不容易。”
“那啥,你多大了?”
“额?额那晓得?早忘到二门后去了。你咧?”
“俺也是啊,俺都忘到三门后去了!”
“揍性!还三门后......”
“额.....咱俩既然这么投缘,拜个把子吧。”
“你当哥,你瞅着比俺个高。”
“你自己个瞅瞅,咱俩谁腿长?明显就你腿长嘛!”
“你当哥,俺当你弟!”
“.........那成!那......弟唉?”
“嘛事儿啊哥?”
“咱.....咱往哪里走啊?”
“你是当哥的你,俺听你的!”
“揍性......”
李赤骑靠着死人堆,只觉得脑袋顶上的都是他娘的嗡嗡飞的虫子,瞧不见星星,哪知道东南西北?
“你家那道雷,劈没劈下来啊?”
“俺哪知道哦?”
“得了!”李赤骑掏腾着两条腿,还拽着一条断了手的胳膊,这才晃晃悠悠的爬了起来。
“朝南边走吧,你家不在南边吗?”
着,他一巴掌伸到陆青冥面前。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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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赤骑一巴掌伸到陆青冥面前。
“赔钱。”
“啥玩意?”
“凳子,赔钱。”
陆青冥瞪大了眼睛,他瞅着自己屁股下还剩三条腿的凳子,心里觉得自己本来就坐的不舒坦了,你还想让我赔你凳子前?
“这屋不是你自己买下来的吗?”
“放屁,应府的房子带院子带瓦棚的就要三十两,我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不是........”
陆青冥一脸憋屈,心想怎么几年不见,李赤骑变得这么抠了?
着,他一边朝自己怀里摸去,一边用眼睛不停的瞟着端坐一旁,还有些喘息的皇甫玉。
“要多少。”
“一两。”
“那个,春湖一宿要几两来着?”
“一宿陪酒要半两,听曲子要一两。”
“操,比顺府的春生楼贵多了!”
陆青冥压抑不住自己要骂脏字的嘴,白着个脸,从怀里掏出卵石大的银子,狠狠的拍在李赤骑伸过来的手上。
“除了路费就这些了!我这次来可没带紫旗的缇骑,我自己雇走镖的送过来的!”
罢,他还一个劲的瞟着皇甫玉。
“三师兄。”
“你们男人上青楼找倌儿的事儿,我又不是不知道。”
“这么瞅我,莫非是觉得害臊了?”
杯里的茶淡然无味,其实就和开水没什么区别,唯一那点子茶叶味道早让陆青冥给饮驴饮没了。
可皇甫玉还是要慢慢的喝,一点都不急。
也为了尽快平复她乱聊气息。
“嘿.......”李赤骑没绷住脸,笑着道:
“师妹你要是不,我还真不觉得害臊。”
“你这一,二师兄想起他惦记的那个倌儿的滋味来了。”也不知道是泄私愤还是别的,陆青冥直截帘的就给李赤骑那张笑脸截胡了。
瞅着红彤彤就和蒸大虾一样的脸,陆青冥才觉得解气。
“放你娘的屁......”
“行了.....”
皇甫玉突然道:
“三师兄。”
她放下茶杯,将刀靠在桌子沿上。
“有啥事儿就直吧。”
“.........”
陆青冥舔着嘴唇。
“成,师妹,你咋来了?”
“义父让我来的,我手下的缇骑从余百川派往应府的车队里看见了一个人.......”
“东厂余庆。”
“.......”瞅着李赤骑的抢答,不仅陆青冥瞪大了眼睛,皇甫玉也显得有些惊讶。
只是过了一息的时间,她就明白了过来。
“三师兄告诉你的吧。”
“嗯....”
陆青冥咬死了牙,他就等着李赤骑的话音落下。
“对,是我告诉他的,我还跟二师兄,你肯定会过来。”
“........嗯”
皇甫玉喝了口茶。
“是师父不放心吧,怕东厂的坏了事儿。”
“对....师父怕还和上次一样,差点就让东厂的人把蓝玉的命给劫走了,这才让我来一趟。”
“黑旗毕竟是把刀,盯人这种事儿还得我们这些做鸟的人来。”
着,皇甫玉顿了一下,她起身,给自己的杯里续上水之后,才缓缓道。
“我过来的那晚上,师父其实是想先入宫去找皇上的。”
“结果被皇上身边的人给挡回来了。”
“.......拦着师父的那个,是不是玉姑姑?”
李赤骑问道。
“对,就是那个玉姑姑。”
“嘁......”陆青冥冷笑一声:“看来除了外宫看大门的黄旗之外,内宫的人都让内官监的人洗了个遍吧.......”
“什么玉姑姑,就该叫她刘公公才对!”
“三师兄,过了吧。”
“老三,行了!”
两人异口同声,陆青冥抬着眼皮子瞅了两人一眼。
“我过了吗?”
“过了,宫里的事儿不是咱们能的。”李赤骑严肃的道。
“得....”陆青冥瞧着李赤骑的样子,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