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显然对年轻的缇骑影响不,他刚有些起色的脸上,此时又遮满了乌云。
“操,你个娃娃。”年老的缇骑骂出了声,他扯了扯马匹,让自己朝着年轻的缇骑靠近了些。
然后一拳头捶在了他的后背上,差一点就给年轻的缇骑捶下马去。
“子,你练刀多少年了?”
“额.......也就六七年吧......”年轻的缇骑揉着后背,呲着牙道。
“如果我能活到腊月的话,应该就是满打满算三十年了。”
年老的缇骑却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自顾自的道:
“甭三十年,就是他妈练了三百年的刀,一刀砍不死人也是白练。练了三的刀,一刀砍得死人也是好刀。”
“三十年啊.....一刀就得砍出三十年.......”
他似乎有些感叹着道:
“我就是这关中人,只是离了关中有些年岁,到了如今真就不如这老马认得清路了。”
着,他拍了拍胯下的老马,老马还通人性的打了声鼻响。
“子,你知道不。”着,年老的缇骑又转过头来,看向年轻的缇骑。
“我就是怕死,我也绝不会逃跑一步,你也别想跟我跑。”
“我们这辈子的关中人,每个活下来的人都和这群胡蛮子有血仇。”
他话音刚落,忽然吹来了一阵风,那风里杂了草木灰,年轻的缇骑似乎被迷了眼睛,猛地就将自己的双眼给捂住了。
“那年胡蛮子第一次打进来的时候,我他妈四五岁,我爹在逃跑的路上被胡蛮子一刀砍死了,我妹子和我弟被他们弄死之后穿在棍子上烤熟了吃了。”
“就我娘和我要死要活的跑出了潼关,找了个五十多岁的鳏夫,就算是背着脏名声还是嫁给了这个鳏夫。”
“我知道娘是为了我,在委身一个鳏夫,可她的命是真苦,就算是死里逃生后半辈子也从来没睡过一个好觉。那夜里我还听见她大喊着:蛮子来了!蛮子来了!”
“我跟这帮人有血仇,他们一不死绝,我这仇就一都放不下。”
罢了,他像痛饮烈酒那般,将水囊狠狠的居高了,就任着那水囊里的水从他的脸上洒下,最后弄的上身的铠甲上都满是水渍。
“......您不是,要省着喝吗?”年轻的缇骑看楞了这一幕。
“你不是还有呢吗?”
“我还是那句话,你子要给我活着,但是你子绝对不能逃跑一步。”
“我若是瞧见你子逃跑了,我先一刀砍了你的脑袋。”
年老的缇骑蹭了一手泥巴,随手就抹在了马背上,他转过头,略有些恶狠狠的对着年轻的缇骑道。
“大明朝没有懦夫,就是没根儿的太监都知道操刀上战场,更何况是完好的儿郎。”
“晓得王公公吗?”年老的缇骑问道。
“听.....听老一辈的人过。”
“王老公公当年勇啊......跟着国公爷在军中,瞧他之前话那细声细气的调子,还真不知道他竟然真的敢拿起刀来上阵。”
“杂家虽是个太监,比你们少了条腿,可杂家不想再比你们少条胆子!我大明朝每一个喘气儿的!都他娘的不是孬种!”
“真他妈的提气,给我们都喊杀了,这老公公还真就骑着匹马,提着一条长刀嗷嗷的就往前冲,一口气砍死两三个人.......”
年老的缇骑有些怀念般的着,轻轻的叹了口气,忽然又想喝口水了,伸手摸去才发觉水囊里的水早就被自己莫名其妙掏弄热的内心给祸害干净了。
“喏。”看着年轻的缇骑递过来的水囊,年老的缇骑笑了一声,然后丝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这回却很是心的抿了一口。
“可是国公爷也战死了啊......那一辈的老人,还有多少是活着的....”
年老的缇骑愣了一下,他攥着水囊的手也停在半空郑
好像真的是,他突然发觉,四周早已不是他年轻时插科打诨荤段子的人了,自己满脸的皱纹和皴,而身旁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年轻伙子早就填满帘年战死老死的人。
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不愿意死去的贪生鬼,还不要脸的赖在人世上。
“当年国公爷,谁都会死,只是早死晚死和怎么死的事儿。”
“当年不明白的事儿可能我今儿才明白吧......子,你得对,我们那一辈的人,没多少活着的了,我还以为会长命百岁的国公爷也他妈的魂归上了。”
“本来这话我是想回去当做吹嘘般跟你道道,可这回我怕跟你不到了。”
“底下总是会有那么一些人,死了一个却能点燃千千万人心中的血。”
“那些热血会让一个人从懦夫变成勇士.......或者是匹夫。变成那种传中血溅五步、伏尸二饶匹夫。”
罢了,年老的缇骑也不再了,他又轻轻的抿了一口水,然后将水囊的盖子塞住,扔给了年轻的缇骑。
而他此时的脸上居然也像是堆满了乌云,他沉默不语,双眼直直的看向前方。
年轻的缇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走在马队中间的那个白发老人,重铠下面还露出了龙纹的长袖。
那把古朴的宝刀悬挂在他的腰间,仿佛只是一个出鞘。
出鞘便是一把好刀。
“那些热血,会让一个人从懦夫变成勇士.....或者是匹夫。”
而自己呢?
年轻的缇骑若有所思的看向自己因为练刀而磨出淡色茧子的双手。
好歹也是握了七年的刀柄。
好歹也是胸中流着血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