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家身在闺中,尤其是及笄之后,就算是去佛寺烧香情愿,只有在已经嫁出去的『妇』人的陪同下才能迈出自己那如同鸟笼般的闺阁。可是自从虞梨的亲娘撒手人寰,她这个不知亲爹是何人的私生女就如同周身遍布恶疾一般,在谢家无一人肯去接触她,她也就像是忘了关鸟笼的小鸟,无人去看她,也无人去关注她。
可是虞梨从小就厌恶这种生活,她厌恶自己被谢家人嫌弃,她厌恶自己出身卑微不能像谢家嫡子嫡女一样身着彩霞衣,口噙昆仑玉。可是她从小而生的厌恶无人肯帮她倾诉,随着自己的年岁越长越大,及笄那一夜窗外只有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麻雀,虞梨一个人窝在床上,不知午时吃错了什么东西,她腹中犹如刀绞一般,可周身却没有一个温暖的怀抱,甚至是一声亲切低语。
她腹痛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醒来,就没了往日阴沉嫉妒的面孔,反而是一张安静的脸,仿佛从小到大,她虞梨都是一个安于恬静生活的女孩,没有嫉妒,没有欲望。
可是就连她腹中的蛔虫都不晓得,虞梨那一夜痛醒了脑子,她不再嫉妒羡慕那些嫡子嫡女们,她也不再整日整夜的厌恶自己。她天生丽质,即使从小没有极佳的保养,她的身躯面容也丝毫不输于谢家里任意一个女儿。可她却记恨起她的母亲,那个在她刚刚十二岁时撒手人寰的母亲。
母亲的风流债,倒是自己挥挥手离开了人世间,留下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虞梨甚至觉得谢家是厚道了,从未少过她这个玷污血统的私生女一点钱粮,这才让她侥幸活过这三年。
可这只是三年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没有爹娘的孩子怎么才能活过以后无数个三年?
蛔虫就像那话本里狷邪阴险的大坏人一样,眯着的眼睛里不知在琢磨些什么缺德丧命的事儿,翘起的嘴角让她变成一副如前朝秦桧般杀千刀的模样。
“姐姐要是想拿了这奴才的命,妹妹又有什么好说的呢?还不都是以姐姐马首是瞻,说什么便做什么喽。”
蛔虫清清楚楚的吐出这一长串的字儿来,说罢了,虞梨却没有马上反应过来,蛔虫只好再一次厉声说道:
“愣着做什么!”
虞梨这才反应过来,一字不落的将蛔虫的话说给谢康妃听。
“瞧着你这族姊的脸,看清楚她到底会变成包拯那般的脸『色』。”蛔虫满怀恶意的说道。
果不其然,谢康妃的脸『色』暗了许多,她明明听宫娥们说,在殿外虞梨对刘婕妤说的那几番话,宫娥们说的绘声绘『色』的,就连两人的神情都描述的清清楚楚。谢康妃觉着虞梨既然在殿外就已经表达了对刘德贵的同情心,再加上她一往的善心,她院里的宫娥哪个不是身份地位得罪过大宫娥的小丫鬟,除了那两个景仁宫指派过去的,都让虞梨给保下了『性』命。按理说着刘德贵的事儿虞梨不会这般冷淡的反应,可她偏偏就摆着个毫无波动的脸,让谢康妃满心的小聪明无处施展。
谢康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原本早已想好的说辞却这是憋在肚子里,好歹她急中生智,朝一旁坐着不知道干什么就浑身难受的刘婕妤使劲的使眼『色』,就算是在虞梨眼皮子底下。
虞梨都能听见肚子里蛔虫狂笑的声音:
“什么这个妃那个妃!说回来还不过就是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还想跟情海沉浮十多年的姐斗脑袋!”
蛔虫笑的是那样的开心,可惜虞梨听不懂从蛔虫嘴里蹦出来的这些稀奇的词汇,只觉得她像是坐在金兀术背上活活笑死的牛皋。
“哦!”可能是在谢康妃的眼神下刘婕妤终于是坐不住了,她冷不丁的冒了一嗓子,然后大大咧咧的说道:
“虞姐姐,方才在宫外,妹妹与你说这奴才的时候,妹妹还是觉着你有些于心不忍的不是?”
“哼这丫头,迟早得让你族姊给推坑里去,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蛔虫冷笑着:
“丫头,你这么说:呀!妹妹你说的对,这才想起来,门外的那个奴才着实是可怜了些,可是妹妹,他是姐姐点名要跪死在殿外的人,毕竟毁了姐姐一番向太后娘娘向佛的心,妹妹你难道还觉着这种奴才跪死在殿外是冤枉的吗?我虽然心善,但是是非曲直还是分得清的,有罪要赎,有功要赏,妹妹也应该是知道的,可为何要我来去求着姐姐劝下着奴才的命?”
蛔虫话音刚落,虞梨便张开嘴,要说道:
“是啊,总觉着他太可怜的些。”这时,虞梨转过头,看向谢康妃:
“姐姐本就是一心向佛的,何必如此去责罚一个奴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