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狗的“汪汪汪”声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枝,飘过一道道山岗,来了个飞落,钻进了在谷底给黑驴割草的尚云耳朵里。
大白狗虽然不是警犬,但认人的本领特别强,能够从来来往往的行人中辨认出亲戚。
对于大白狗的这一特殊功能,尚云分析了好长时间,最后还是没有琢磨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听大白狗的叫声,非常焦虑不安,而且经久不息,尚云判断来人一定是个陌生人。
对于亲戚,大白狗一般只象征性地叫三五声;对于邻居,大白狗通常会叫三五分钟;只有对那些外地来的陌生人,大白狗才会叫个不停,即使陌生人进了窑洞,大白狗还会叫个不停。
对于陌生人的不放心,也许是大白狗叫个不停的原因。
不知父亲母亲在不在家,尚云不担心别人偷家里的东西,家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尚云担心大白狗如此叫下去会得病。
尚云把收割下的苜蓿草放在绳子上,用绳子捆绑好,背起苜蓿草就往家赶。
“云――回家了――来人啦……”
云刚背起苜蓿草,便听见母亲遥远的喊叫声。
母亲的声音高亢而又颤抖,和大白狗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特别焦虑不安。
家里出了什么事?
尚云心里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尚云十一岁那年听见了母亲和今天同样的喊声,母亲喊他时,他在放牛,他急急忙忙赶回家时,发现父亲被窑洞掉下的一块块土疙瘩压在下面,一群人正在挖土,母亲抱着父亲苍白无血色的脸在哭。
尚云第二次听见母亲这样的声音是他十五岁那年,那天他在地里跟父亲锄地,当他匆匆忙忙赶回家时,发现家里的一头黑驴死了,母亲抱着黑驴的头在哭。
这一次……
云扔下脊背上如大山般的苜蓿草,兔子一样向家跑去。
千万不要死驴,这个时候,不能再折财了!
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尚云一边跑着,一边暗暗祈祷着。
苍天大地,但愿家里一切安好!
家里如果安好,便是晴天!
大白狗看见了汗流浃背的尚云,跑过来死死咬住尚云的衣角。
“虎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虎子,是尚云给大白狗起的名字。
尚云想甩掉大白狗,可大白狗死死拉住他的衣角,就是不让他前进一步。
母亲的眼角流下了泪,木纳地望着尚云。
“妈妈,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没有回答,转身离开,跑着进了院子。
尚云猛一扯,衣角断裂,跟着母亲向院里飞去。
院子里停着一辆摩托车,摩托车在金色的阳光下发着刺眼的光芒。
黑乎乎的窑洞里除了父亲,还有两个人。
一个人是邻居王大妈,另一个人是一位中年妇女,穿着一身时髦的衣服,尚云不认识她。
父亲坐在门槛上不停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父亲的脸。
母亲眼角没有了眼泪,强装欢颜,对尚云说:
“云,这位是城里来的方阿姨。”
中年妇女用眼睛仔细打量着尚云,好像是在打量着一件衣服。
从头到脚,然后从脚到头,最后全身扫描。
“方姐,你满意吗?”王大妈面带微笑,低声细语问着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点点头,再一次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然后全身扫描了一下尚云,慢吞吞说道:
“就是有点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