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没事吧?”
见她面色依旧惨白,唇瓣也微微干涩,蕊儿不由有些担忧的问道。
姑娘她突然昏厥了过去,这一昏厥便是整整一日,平大夫说姑娘不过是忧思过度,只需静养即可,但她们看姑娘这憔悴的模样,却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白日里她们已经派人去通报少主了,但少主今日并不在庄内,这消息经不同的人一传一达,便耗成了如今的结果——少主还未赶回来。
平大夫和吟鸾已经去煎药了,而只剩下她们两人在屋内守着。
谢天谢地,姑娘总算醒了。只是……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姑娘……你在看什么?”
见莫凉一直愣怔的盯着某个方向,穗儿几乎是下意识的便问出了口。而一问出口,她便恨不得一榔头敲醒自己,姑娘明明有眼疾啊,怎么可能在看什么东西呢?一定是她的错觉!
莫凉终于回过了神,视线从那半掩着的雕花木窗棂上移了开来,落在眼前那梳着双丫髻,面颊如粉衣一样娇嫩的丫头身上,缓慢的眨了眨眼,面上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嗓音带着些许沙哑,“……穗儿?”
被那雾蒙蒙的妙目一看,穗儿整个人都僵住了。姑娘现在是在……“看”她吗??
蕊儿最先反应了过来,蓦地瞪大了眼,惊喜的叫了起来,“姑娘!你,你能看见了?!”
莫凉微微颔首。
穗儿和蕊儿相视一眼,两个人就像突然炸开了似的,齐刷刷从床边弹了开来。蕊儿在原地打转转,激动的重复着“姑娘能看见了……”,而穗儿则是开心的冲向门外,一边喊一边拉开门,“姑娘……啊!”
眼前一黑,脑袋蓦地撞上门前正疾步走来的玄衣男子硬邦邦的胸膛……
连忙退了几步,穗儿一仰头,见是百里卿言,竟也不像往日那般害怕,反倒兴高采烈的叫了起来,声音清脆响亮,“少主!!姑娘,姑娘她……”
话还未说完,百里卿言便已经面色沉沉,刷的从她身边擦过,扇过一阵瑟瑟寒风……
“怎么回事?”他一边跨过门槛,一边走向床边,风尘仆仆还沾了些屋外的湿意,嗓音冷冽却带着掩不住的心急如焚。
在庄外听到她昏厥的消息,他立刻就将手头所有未完成的事全权交给了文少秋,然后就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床边还杵着一个蕊儿,他并没有立刻看清莫凉的状况。
而床榻上正侧卧着的莫凉,在听见那熟悉嗓音的一刹那,睫毛重重的一颤,浑身僵硬,放在胸口前的双手蓦地攥紧,仿佛如临大敌……
但这紧绷的反应却不过一瞬,下一刻,她就立马松懈了所有防备,撑着从床上半坐起身,牵强的扬唇朝来人看去。
已经走至床沿俯身坐下的男人,金冠束发,五官如刻,一双黑眸清冽如夜半寒星,下颚紧绷着,更添冷峻。
莫凉唇畔的笑意越发僵住,但却依旧固执的翘着嘴角,事实上却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分明是熟悉的轮廓,熟悉的眉眼,但……却有一种恍如隔世、浮生虚妄的感觉?
果然,黄泉路奈何桥,她当真已经走过一遭了……
百里卿言丝毫没有察觉,只一眼扫见女子毫无血色的双唇,剑眉便立刻蹙了起来,周身寒意骤增,“大夫呢?”
穗儿从门口又折了回来,这才把方才被截断的话补全,“少主!姑娘她能看见了!!”
能……看见了?
百里卿言一愣,蓦地抬眼,直直撞入了那双清湛无波的月眸中。
那倒映着自己的眸子里,再没有波澜,再没有生气,甚至再没了从前的灼灼光华,只余一澜死水,沉淀着太多情绪,只浮上满满的戚戚。
只是一眼,便仿佛穿透了流年,硬生生的撕开了他心尖已经结痂、甚至是即将要愈合的伤口……
——我信你。
他还记得,女子说出这三字时的笑靥如花,月眸中的流光堪比日月星辰。
那刻在心间、几乎让他完全放下心结的笑容,此刻却被瞬间击碎。那些已经被他尘封且永远不愿再想起的记忆猛地席卷而来,重重的在那血淋淋的伤口之上又狠捣了几下,直让他眉眼间的戾气刹那间暴增,几乎抑不住心头那股毁天灭地的欲望。
眸中掠过一丝狂乱。
她能看见了……她的毒解开了……
师父……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