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虞甜跳下马车,阿满也迫不及待地下来:“姐姐,你也是下来透气的?”
虞甜点点头,对方顿时露出同情的眼神:“我懂,跟那么个糟心玩意儿共处一辆马车,肯定很不好受吧?真是为难你了。”
她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踩傅凛知一脚的机会。
夺姐之仇,不共戴天!
虞甜:“……”
怎么说呢,确实有点糟心。
靓丽的风景让虞甜郁闷的心情好了那么点儿。
可是她又有些发愁傅凛知说的那些话,虞甜把担忧讲给众人听了。
惊蛰露出沉思的表情:“陛下离宫之前,留了一批暗卫在宫里,盈星姐姐手里还有一块可以调动禁卫军的令牌,不过若是顾家来硬的,怕是也支撑不了多久。”
她微微皱起眉头。
陛下在宫里,顾家无论如何也不敢明目张胆逼宫造反,可陛下如今不在,对方说不定真会拼死一搏。
虞甜咬了咬唇,眸光一定:“惊蛰,你有法子联络到游统领吧?递个消息让他回京坐镇。”
傅凛知很信任游京,她也见过对方好几次,确实是值得信任的人选,身为禁卫军统领,游京的能力不容置疑。
惊蛰点点头:“娘娘放心,我会给统领传信的。”
“只有加快这边的进度,早日找到赤莲草了。”季明轩沉着眸如是道。
几人站在路边商量着,傅凛知撩开帘子望过去,轻轻嗤了一声。
别的不说,他的那位皇后还真有些手段,连季明轩和惊蛰都对她唯命是从。
季明轩那个蠢货也就算了,惊蛰可是出身金吾卫,没有自己的命令谁也别想调动她。
这样的人都给了她,看来那个自己很在乎这个女人。
傅凛知眸光晦涩。
众人正商讨着,路的尽头,突然出现一队人。
大家的目光不由望了过去。
那队人个个披麻戴孝,穿着白色丧服,走在最前头的人怀里捧着排位,而队伍的最中间俨然是一口漆黑棺材。
还有人一边哭一边朝天上洒着纸钱。
丧乐响起,吹锣打鼓的声音飘了过来,激起一阵寒意。
大白天的,还怪渗人的。
“这……这是送葬的队伍?”
“我们这是碰上人家出殡了!”
队伍越走越近,季明轩忙让车夫把马车往旁边挪挪,好让人家顺利通过。
傅凛知也终于成功找了个理由从马车上下来。
几人垂眸敛目,默契地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充分表示对死者的尊重。
刚到这里就碰上人出葬,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不过死者为大,总不能让人家换个日子死吧?
那队伍越来越近,妇人尖锐到夸张的哭声萦绕在山谷,实在让人头皮发麻心生不适。
阿满咬了咬唇,下意识拽紧了傅明礼,悄悄地道:“阿……阿昭别怕,我保护你!”
傅明礼:“……”我不怕,你倒是别拽这么紧。
那口棺材从众人面前擦肩而过,虞甜正垂眸盯着脚下的路,突然听到棺材里隐约传来一道抓挠声。
她眼皮子蓦地跳了跳。
……她听错了吧?
虞甜抬起头看向其他人,收获了几道震惊且懵逼的目光。
待那送葬的队伍走远了一些,几人屏着的呼吸这才吐了出来,阿满连嗓音都在颤,压低的声音不难听出惊悚的意味:“你你你们也听见了?”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对这些灵异的东西有着本能的畏惧。
没办法,人对鬼神这种东西,总是抱有畏惧之心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其他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虞甜皱了皱眉,这么说来还真不是自己的错觉。
阿满瞳仁瞪大,一边默默抓紧了傅明礼一边抖着唇安慰自己:“也许是老鼠吧?也有这个可能哈!”
她迫切的想要得到赞同,以此来平复自己受惊的小心脏。
棺材里发出的声音……那能是什么?
季明轩难得看她也有怕的东西,存心逗她:“想开点,也许是诈尸呢?”
阿满一下子跳了起来:“季明轩!你是不是找打!”
虞甜还没说话,傅凛知神色似笑非笑:“到底是什么东西,跟上去看看不就行了?”
“对啊,看……什么?看看?!”阿满眼睛倏地瞪大。
这要怎么看?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傅凛知的提议并没有遭到反对,唯一一个强烈反对的阿满……反对无效。
季明轩的原话是这样的:“既然你那么害怕,那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们去看看?”
“不行!”阿满连忙反对,“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万一我出了事怎么办?”
她咬了咬牙,在季明轩戏谑的目光中冷哼一声:“去就去,谁怕谁!”
几人偷偷摸摸跟在送葬的队伍后,因为怕被发现和对方起冲突,就没靠太近。
到了下葬的地点,队伍终于停下。
撒钱的妇人哭的更伤心了:“呜呜呜,我的儿啊!你这么早就去了,留为娘一个人可怎么办啊!到了地下,和你媳妇儿好好的啊!”
几个男人合计将那口巨大的棺材抬到事先挖好的坟墓里放下。
进行了一系列仪式之后,开始填棺。
漆黑的棺材被泥土一寸寸遮盖,妇人哭的险些昏厥,被旁边的人架起扶到一边。
一处坡后,阿满揉了揉酸麻的腿:“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人家下葬啊!”
惊蛰摇摇头:“确实很正常,没什么特别的。”
虞甜眉心蹙起,看的旁边的傅凛知流露出玩味的笑容:“你发现了什么?”
虞甜转过头去,没想到他会突然搭理自己,顿了顿才道:“那妇人哭的太夸张了,有做戏的成分。”
一直在哭嚷,眼泪却没掉几滴,这不是干打雷不下雨吗?
她似乎并没有很伤心。
众人听了虞甜的话,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妇人的脸色,悲伤没有多少,似乎还有一丝心虚。
季明轩恍然大悟:“刚才还不觉得,听了表嫂这么说以后好像还真是哎!”
傅明礼若有所思:“听他刚才那么说,死的似乎是他儿子吧?自己的儿子死了都不伤心,好奇怪……还有,她似乎有一点害怕,她在怕什么?”
傅凛知斜了他一眼,示意众人看向那棺材:“这棺材比寻常棺木大上许多。”
虞甜听了他意有所指的话,脑海里飞快闪过什么,没来得及抓住。
那些人封完了棺没一会儿就离开了,刚刚哭天抢地的妇人走的很急,似乎身后有鬼撵一样。
这绝不是一个刚死了儿子的母亲应该有的反应。
天色渐晚,林子里起了风,江本就诡异的气氛烘托的更为阴森。
来到那座新坟前,阿满腿肚子都在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总感觉四周阴风阵阵,她欲哭无泪:“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一会儿太晚了该找不到住的地方了!”
季明轩摸了摸下巴瞧她:“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怕!哈,哈,开什么玩笑,姑奶奶会怕?”她强做镇定。
傅凛知点点头:“既然不怕,那这就来开棺吧。”
“开就开!”阿满下意识脱口而出,很快反应了过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等等……开什么东西?”
她一脸惊悚地看着那坟墓,一副你们疯了吧的表情:“掘人坟墓,这可是损阴德的事!是会被骂祖宗十八代的!”
虞甜看向傅凛知,发现他的神情很是平静,并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快!开棺,再晚一会儿里面的人就要憋死了!”
阿满:“……憋死?这本来就是死人,还能再死一回?”
季明轩迅速上前搭手,然而他一个人可不够,傅凛知脸上百般嫌弃,可在座的都是女性,总不能让她们干这种事情。
于是傅凛知臭着脸和季明轩刨起了坟墓,他是疯了才会做这种事吧?
傅明礼张了张嘴,一脸幻灭。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还能看见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跑来挖别人的坟。
阿满下意识拉着傅明礼和虞甜躲远了些:“不是我说你们,你们还真敢挖呀!咱这样不好吧?”
她双手合十祈祷起来:“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我们真不是有意冒犯!只是……只是”
她只是了半天都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只是什么?
一时好奇,所以挖个坟来玩玩?
别说墓主人了,她听了这话,就算是死了,都得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傅凛知和季明轩动作很快,加之是新埋的土,土壤还很是松软比较好挖,没一会儿的功夫便露出了漆黑的棺材盖。
就在这时,大家都听到了从棺材里传来的,清晰的“咚咚”声。
场面诡异的静了片刻,阿满差点儿没当场跳起来:“我就说吧!我就说这种损阴德的事干不得,你看人家都生气了!”
惊蛰按住上蹿下跳的她,叹了口气:“你觉得死人会发出这样大的动静吗?”
阿满顿了一顿,一脸天崩地裂:“所以真诈尸了?”
惊蛰:“……”
傅凛知和季明轩。并没有因为这件动静而停下,手里的动作反倒加快了一些。
棺材终于完整地露了出来,不过棺材盖是用钉子死死的钉了进去,难以推开,傅凛知问虞甜要了把匕首,挨个把钉子撬出来,因为动作有些急,虞甜留意到他的手被刮出了一条血痕,可他本人全然不在意。
终于,最后一颗钉子被拔出,两人合力推开盖子,一抹艳丽的红率先露了出来。
阿满连忙吓得缩在惊蛰身后,紧紧闭上眼睛:“穿红衣身死,死后必成厉鬼啊!”
虞甜陷入沉思:“……”
好像她当初跳楼的时候,也穿的红衣吧?
“唔!唔唔!”
众人望去,只见棺材里躺着两个人,男子面色青白,早已死去多时,女子则穿着红嫁衣,被绳子束缚住手脚,嘴里还塞着一块布。
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大活人!
本以为会看到红衣厉鬼的阿满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深吸一口气:“还活着?”
虞甜眉眼一冷,连忙上前解开她身上的束缚,和惊蛰一起将那浑身瘫软的女子扶了出来。
女子瘫在地上,眼泪唰唰流个不停,眼神犹带着惊恐,语气颠三倒四:“谢谢,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几位,我今日怕是……”
她想起被封在棺材里的窒息感,胸口急速地起伏两下,眼神透着浓浓的后怕。
虞甜喂她喝了点水,女子的状态勉强好了些,她才犹豫着问出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她是活人,顿时也不害怕的阿满凑了上来,语气愤怒:“你还没死,他们为什么把你封在棺材里!这不是谋杀么!”
女子闻言,顿时掩面痛哭起来。
她哭够了,红肿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恨意,哑着嗓子开口:“你们听说过冥婚么?”
“……”
场面倏然一静。
唯有傅明礼皱了皱眉:“冥婚是什么?”
女子看向乖巧可爱的傅明礼,倒是耐心地解释起来:“就是活人和死人成亲。”
这显然超出了傅明礼的知识范围,他张了张嘴,眼神不可思议:“活人怎么能够跟死人成亲呢?”
“怎么不能呢?”女子嘲讽地扯唇,“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我们村子里一直存在的陋习,只是我没有想到……”
这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据女子说,她叫芸娘。
他们村子里历来重男轻女,芸娘家中贫穷,排行老二,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下头有一个妹妹。
村子里女儿家不值钱,有很多女娃一出生便被扔在河里溺死,压根没有睁眼看这个世界的机会。
唯一的哥哥是全家的掌心宝,从小便被捧着长大,可惜是个不成才的,养成了不学无术的性子,加上家中贫穷,婚事成了老大难。
前两天芸娘做完农活回到家中,发现家里的气氛喜气洋洋的,爹娘难得给她好脸色,说她哥的婚事有着落了。
芸娘没多想,打心眼儿里为她哥高兴,毕竟她哥的婚事有着落了,爹娘对她和妹妹总能好些,所谓的好也不一定多好,不非打即骂就很不错了。
然而她没想到这是她厄运的开端。
接下来的几天,爹娘对她很不错,不仅不让她干活,还给她买了从前她想都不敢想的胭脂水粉,新衣服。
这样突如其来的好,几乎令她受宠若惊,心里很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小妹还很羡慕她,说爹娘肯定是想起了她的好想要弥补她,芸娘却觉得没那么简单,但又说不上来。
她哪里能想到天下竟有这么狠心的父母,舍得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呢?
变故发生在前一天晚上。
芸娘喝了她娘亲手端来的汤后,陷入了昏迷。
那晚她娘拉着她说了很多话,她还记得她娘看向她时眼里的复杂,还有说不出的愧疚。
她以为这是这么多年来受到冷待的补偿,然而那仅仅是出于把她卖掉的愧疚。
芸娘凄凉地低低笑了:“我醒来的时候,就被送到了王家,他们押着我逼我和牌位拜堂。”
“我想逃跑,可他们说,我爹娘以二十两银子的价格把我卖了。”
众人听到这里,心头一股无名火顿时窜了起来。
二十两银子的价格,就能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给卖了,这是何等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