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帝话音落下,宁霏没有再说一句话,径直走到太子面前,拿起了两个太医带来的医箱里的银针。
她自己身上也有带银针,以备不时之需,但不能在这种时候拿出来,免得让人以为她是特意为了救太子而提前带了银针,平白惹人怀疑。
“请二位太医过来笔录个方子,我腾不出手来。”
宁霏一边飞快地给太子一根接一根下针,仿佛根本就不需要眼睛看一样,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一边给两位太医念出一长串的药名。一心二用,哪边都没有落下。
两个太医也不相信宁霏能够救得回太子,但他们本来眼看着就要被建兴帝砍了脑袋给太子陪葬,这时候出来一个替死鬼吸引走建兴帝的注意力,自然没有跟宁霏对着干的道理,连忙恭恭敬敬地照着宁霏的话录下方子。
“找几个洗浴用的大木桶来,按照方子,准备好药浴,量越多越好。太子现在不宜移动,就在这里准备。”
宁霏这边吩咐下去,建兴帝一催促,众人在不到一刻钟时间内就从附近的店铺里找齐了木桶和药材。太医院的更多院使院判之类赶过来,直接借了朱雀大街上各家酒楼茶馆的厨房,煎熬炮制起药材来。
有建兴帝虎视眈眈地压在上头,加上人多,众人的效率高得出奇。宁霏这边给太子针灸完一遍,花了将近一个时辰,那边药浴的汤水在她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太子针灸完,出了满身的大汗,那汗水竟然是近似于黑色的,带着淡淡的腥臭味,把他身上原本是石青色的整件衣袍都染得变了颜色。
宁霏让人给太子脱去衣服,扶到浴桶中,全身浸泡在加了大量药材的热水里。
浴桶里的水本来是药材的淡淡黄褐色,太子一泡进去,整桶水几乎是一下子就变成了污浊的黑色。
宁霏让人再换一桶新的药汤过来,这一次药汤还是迅速地变成黑色,只不过没有刚才那么快了。
这样一连换了五次药浴,桶里的药汤才终于不再有明显的变黑。
太子的脸色也不再像刚才那般跟死人一样可怕,黑气退去,嘴唇不再发紫,原本惨白死灰的脸上,也多多少少恢复了一点血色。甚至呼吸都比刚才平稳有力多了,不再是随时都可能会断掉的样子。
建兴帝本来悬着的一颗心,这时候终于放下了一半。
“宁六姑娘,太子这是……没事了?”
宁霏摇摇头:“还没有。虽然刚才强行驱出了大部分的毒素,但还有余毒未清,而且太子殿下中的这种毒对身体损害很大,还需要观察和治疗两到三天,如果病情没有恶化的话,才算是度过危险期。”
建兴帝刚放下一半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转头看向众太医,太医们被他一看,全都心虚地低下头去。
别看他们,后面的诊治他们还是不会啊,连太子中的是什么毒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怎么解毒?
建兴帝火了:“你们什么意思?太医院养着你们是干什么的?”
“皇上息怒。”宁霏继续道,“臣女既然说过救治太子殿下,就一定会负责到底。刚才的治疗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太子殿下现在已经可以移动,还是回府疗养为宜。恳请陛下准许臣女随太子殿下回太子府,继续为太子殿下诊治,直到太子殿下脱离生命危险为止。”
建兴帝这时已经完全相信了她的医术,手一挥:“准了,你也跟太子一起回太子府,务必悉心为太子诊治,只要能救回太子,朕重重有赏。”
宫人们抬了辇架过来,准备送太子回府。这时,旁边传来蒋皇后的一声呻吟。
众人的注意力全在太子身上,蒋皇后在这期间几乎都被忘记了,只有谢逸辰照顾着她。太医院的众人为了给太子准备药浴全都忙得团团转,谁也没顾得上她也受了伤。
太子正生死悬于一线,蒋皇后又不敢公然去抢给太子治病的太医,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院使得了空,帮她查看她的伤势。
建兴帝一看蒋皇后也受了伤。她身为皇后之尊,这要是换做在平时,也算是很严重了。但刚刚太子才中了剧毒,现在还没脱离生命危险,蒋皇后被磕磕碰碰一下,相比起来自然就不是什么大事。
“给皇后也治一下伤。”建兴帝吩咐几个太医,又对扶着蒋皇后的谢逸辰道:“送你母后回宫,朕要去太子府。”
说完便跟着离开的太子一行人,下了高台。
蒋皇后刚才脸磕到地上受了伤,一时间什么知觉都没有,但现在那股麻木的感觉过去了,剧烈的疼痛上来,痛得她直抽冷气,几乎哭出来。
她伤成了这个样子,容貌也不知道毁成了什么样,建兴帝竟然连看都不多看她一眼!
全是刚才那个在后面踩到她裙摆的人!害得她摔成了这样!
蒋皇后现在才去想刚才在她后面的到底是谁,但那时候情况紧急,她根本没有工夫回头注意去看,只知道她的位置后面,坐的是几位皇孙和郡主。
蒋皇后的鼻子和嘴巴都在剧痛发抖,说不出话来,只能对谢逸辰打手势。谢逸辰知道她想要问的是什么,沉着脸色,朝远处离开的太子一行人使了个眼色。
蒋皇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走在太子辇架旁边的那个红衣少年。
谢渊渟!
谢渊渟仿佛后脑勺能感觉到她的注视一样,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蒋皇后霎时间全身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