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个仵作心细敏锐,注意到了谢渊渟在看宁霏骸骨双手时停留的时间格外长些,他也过去看了看宁霏的双手手骨。
人的骨骼特征从外面最容易看出来的地方,除了头颅以外,就是双手双脚了。那仵作人都没见过宁霏,自己自然是看不出来特征,问宁茂:“安国公大人,您能不能辨认出这是不是令千金的双手手骨?”
宁茂一脸怪异的表情:“这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就是宁霏一双好好的手放在他面前,他都根本认不出来,更不用说这烧得焦黑碳化的骸骨。
仵作想了想:“那令夫人呢?可否请她来辨认一下?”
李氏还在精神呆滞的状态,宁茂和仵作耐心地跟她解释了半天,要她必须去看看那骸骨的双手手骨,否则就无法肯定骸骨是不是宁霏的。
李氏一听这骸骨还没有完全确定是宁霏的,这才稍微醒过一点神来,被扶桑和月季两个丫鬟搀扶着,虚弱地来到那具骸骨旁边。
她还是不敢看整具骸骨,让人用白布遮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焦黑的手骨。
李氏强忍着快要崩溃的情绪,逼着自己去仔细查看那双手骨,还和自己的双手比较了一下。
这一看之下,她整个人身子一晃,几乎倒下去。
宁茂连忙上来扶住她,心里一个咯噔:“夫人,到底是不是霏姐儿的……”
“不是!不是霏儿的!”
李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哇地一声痛哭了出来,把脸埋在宁茂的肩头,哭得泪如雨下。
“霏儿的手指比这要长得多……这双手手指比我的还短……肯定不是霏儿的……”
骨骼和人体的其他组织不同,即便被火烧过,只要没有彻底烧裂成为碎片粉末,长度是不会改变的。
即便是江湖上的缩骨术,那也是利用骨关节的习惯性脱臼,来缩短人体高度,或者把身体蜷缩成不可思议的姿势。
但从这烧得光秃秃的骨骼上看,有哪里脱臼错位一看就看出来了,也从来没听说过手指还能有什么缩骨的。
这只能说明,这具骸骨根本就不是宁霏的,而是另一个跟她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坐在了安国公府的马车上。
至于旁边的另一具少女尸体是不是辛夷的,现在也不好判断了。只有那个车夫倒的确是安国公府的车夫,可如果是宁霏将马车借给别人乘坐的话,车夫也可以照常拉车。
街上的行人只认得马车上安国公府的标志,马车里的人又没有一直拉开帘子往外看,自然不能确定里面坐的到底是谁。
难怪刚才谢渊渟看了这骸骨的双手片刻,就起身头也不回走人,原来是认出了这不是宁霏的骸骨。
有不少人暗中咋舌。就连宁六小姐的母亲宁夫人,都需要自己伸手过去比对,才能确认这骸骨的手指长度不对,七殿下只是蹲在那里看了几眼,就发现了不对劲,这该是对宁六小姐的手熟悉到了什么程度。
“宁夫人已经确认过了!”仵作大声宣布,“这具骸骨不是宁六小姐的!”
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暗地里松一口气。宁家六小姐最近正得皇上和太后的圣心,又刚刚被赐婚为七皇孙的未婚妻,要是真的因为事故死了,他这个治理京都的指挥使,难免会被怪上疏于职责的罪名。
也立刻下令道:“宁六小姐并未死亡,只是失踪而已,所有人即刻起在京都和周围搜查寻找,务必要把人安全地找回来!”
……
封闭的地下密室里分辨不出白天黑夜,宁霏只能靠着一天早中晚三次来送饭的下人判断时间,她在这密室里过了三天两夜。
这三天里她完全没有作为一个囚犯的样子,该吃吃该睡睡,没事干就写写字弹弹琴练练武。谢逸辰把这里布置得这么讲究,不过得舒适点都对不起他。
谢逸辰在这期间来过一次,宁霏完全不想跟他说话,他也不自讨没趣,就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后,谢逸辰突然开口道:“你让我想起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姑娘。”
宁霏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当然会想起,即便看过去再有天壤之别,她和素问也是同一个灵魂,谢逸辰肯定会对她感到熟悉,否则不会刚认识她的时候就对她如此注意。
以前认识的一个姑娘。这句话用来概括素问用得真好。
谢逸辰继续自言自语般地轻声道:“她跟你一样,有很精湛的医术,但其他方面截然不同。她很善良,很温柔,很开朗……对我很好。”
她善良,是因为她还没有真正见过人心之险;她温柔,是因为她的心肠还没有被你炼成铁石;她开朗,是因为她对你抱着毫无保留的信任;她对你很好,是因为她蠢得无药可救。
最终,是死亡才救了她。
“可是后来她……”
谢逸辰说到这里,话语像是一下子被什么掐断了一样,截然而止。
他猛地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
宁霏在床上伸个懒腰,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这天晚上,送晚饭的下人来过之后,宁霏正坐在那里吃饭。别的不说,谢逸辰给她提供的伙食还是很良心的,虽然他并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但送来的饭菜种类实在是多,每次十几二十种,总能够她吃的。
吃到一半,头顶上“啪”地掉下来一只活物,正摔在桌上那一大碗红枣乌鸡汤里面,溅了一桌子的汤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