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整个房间除了剪刀一开一合时候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以外, 只有令人会忍不住屏住呼吸的安静。
“陛下, 这样的长度可以了吗?”
莫深看着镜子里的脸面无表情的说:“再短。”
剪了那么大半天就是从腰部修到背部,让他相当怀疑平时肯特的办事效率。
“……”身后是欲言又止眼神, 最后还是按照命令默默的提起剪刀又剪了一段,这次头发长度已经短到了锁骨。
莫深终于忍无可忍这样的龟速脑门蹦起十字,一字一句的说:“这次直接长度剪到耳朵。”
“安德莉亚……可以了吧……”一直在一旁椅子上坐立难安的米雅终于忍不住颤颤巍巍的开口道,“你这样都开始像男孩子了!”
莫深眼眸一转, 投去戏谑的一瞥:“怎么?我记得某个人想剪短发的, 这样的程度就满足了吗?”
“可是……”米雅脸蛋发红,嗫嚅道, 却憋不出一个字。
她的确是想剪短发,可是并没有想过莫深会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剪刀每一次响起的咔擦声落在耳中都是莫大的压力,那些轻飘飘的东西对女『性』而言是最桎梏, 是锁链, 是她做梦都渴望剪掉的东西。可是真的眼睁睁的看着安德莉亚的黑发一点点的掉落的时候, 莫名惶恐却又畅快无比,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
“剪到齐耳。”莫深不再理会一旁的米雅, 直视着镜子中的肯特, 下了最后的命令。
肯特不无惋惜的『摸』着那头头发,最后还是拿起了剪刀。
……
王宫的秋猎如期而至。
每一年不少低阶贵族拼了命挤破头想要踏足秋猎, 一来是可以在国王面前『露』脸, 二可以认识不少往上爬的机会。秋猎大家各出奇招,在皇家猎场里进行限时狩猎比赛,谁狩猎的猎物多, 谁就能当上第一,还能得到丰厚的赏赐。假如国王开心,甚至有机会许上一个往日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从清晨五点起床开始,一切都繁琐乏味得令人昏昏欲睡。为了避免『骚』动,莫深还是戴了一顶假发作掩饰,兴致缺缺的跟着肯特走完了整个流程,基本上肯特怎么提醒他就怎么做。幸好为了避免彼此尴尬,每跟一个贵族见面肯特都会提前向他报出姓名和头衔。有的贵族们的头衔又长又拗口,到最后他不得不对能够将人脸和头衔完美对号的肯特投去敬佩目光。
坐在背阳的高台上看底下如火如荼的比赛。这个视角下面再怎么努力也看不见他,所以用于伪装的假发被大刺刺的扔到了一边。莫深一只手手肘支着座椅扶手,手掌撑着头,隔一会儿便打一个呵欠,眼角挤出来的眼泪就任由它挂着都懒得动弹一下,只有迦楼出现的时候才稍稍坐直身子掀起眼皮看一看。
今年因为有了迦楼的参加,不出意料所有的项目都轻而易举拿到了第一,一时间风头无二。
“看样子今年的优胜又是迦楼.坎斯汀啊。明明这人对这个一点都不感兴趣,alpha的胜负欲真是可怕。”看着底下盘点猎物的时候,莫深一边随众人鼓掌一边感叹道。
底下迦楼相对周围穿着简单,沉默的站在一群贵族之中,即使什么都不做什么也没说,却硬生生的营造出了鹤立鸡群之感。
肯特站在他身后和他一起眺望着下方,身姿挺拔:“陛下,因为那些贵族们都是些软脚虾。”
“我好像闻到了酸味。”莫深斜觑了肯特一眼,低低的笑了一声,脑海中不觉浮起自己之前看到的对两个alpha泥足深陷三角恋的情节的可怕(?)情节。
那时候他分析过后得出的唯一合理解释便是正是因为alpha谁也不服谁的可怕胜负欲,往艾伦身上投入越来越多,最后肯特才会走到无法放手只能共享的结局。
不过,现在他极度怀疑这次看的小说是不是和上个世界苏宸情况一样只是表面上结局相似,过程相似,实际情况却截然不同。凭他现在对肯特的了解,他很难相信这个人会让自己陷入这么狼狈的境界。
肯特眉头微挑:“总觉得您此刻在想一些跟臣有关但很奇怪的事。”
莫深不置可否,哼笑道:“相信你的直觉。并且,你不会想知道我在想什么。”
肯特:“?”
闲聊之间,莫深鼻翼一动,抬头问道:“我好像闻到了一股血腥气……你杀了人?”
肯特闻言立刻后退一步,冲他鞠躬说:“抱歉陛下,是臣的衣服有些脏,请允许臣下去换衣服。”
“等等,”莫深连忙出声叫住准备离开的总管大人,冷着脸说,“把你的外套给我脱下来。”
肯特解着扣子的手虽然迟疑,但还是按照命令脱下了西装外套。
“转身。”
肯特背过身,白『色』衬衣的背部上是一道道暗红『色』的痕迹交错纵横,看上去触目惊心。不断有新的红『色』痕迹慢慢在衣服上慢慢晕开,这惨烈情景令莫深睁大眼睛,火气骤起:“你是傻子吗?明明长着一张精明的脸,不知道受了罚要尽快去擦『药』?!”
“每天都有上『药』,只不过最近伤口结痂很容易崩开。都怪臣的伤口恢复得太慢了。”肯特转过身,将满背血『色』藏到他视野的盲区,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一旁刚脱下的外套穿上。
莫深没好气的说:“那你不知道少受一点罚?”
扣好最后一颗扣子,肯特凝望着他:“有些事情臣能够控制,有些不能。”
莫深沉默一瞬。这个人从早到晚一直陪在他身边,一点都看不出伤口崩成这样。假如最近几天都是这样满背鲜血,如果不能即使换衣服,血『液』和衣服凝在一起,脱下来的时候更遭罪。虽然这样的一点疼痛对斗兽场出生的人也许算不了什么,但还是令莫深发出了诚挚的感叹:“从某方面而言,你真的很变态,肯特。”
“您值得最好的,陛下。”男人笑容一如既往,只不过因为眉眼微弯,更显温柔,令莫深无力的扶了扶头。
他果然跟这个人脑回路不一样。
下面秋猎比赛已经接近尾声,在举办晚宴之前他还有一段时间是自由的。让肯特将迦楼找过来,莫深就催着他赶紧下去换衣服上『药』。
再见面时候迦楼对他的一头短发先是一愣,又立刻绷着脸装作一切如常,但暗地里又忍不住偷看了好几下。
“如果您没有按时回来怎么办?”说话时候,肯特眼睛直直的盯着迦楼,饱含威胁之意令迦楼不快的抱起手臂别过脸,内心发出‘嘁’声,满怀恶意的想:对着这个女人这么上心是被奴役出感情了吗?
即使是现在他也依旧耿耿于怀那场肯特亲手执行的鞭罚,每一鞭都实打实的落在皮肉最脆弱的地方,一点没有手下留情。要不是为了面子,他都差点忍不住□□出声。
alpha都是记仇的,他尤其是,那时候穿好衣服迦楼面无表情的想,这梁子他跟这人结定了。时间?呵呵,大概是一辈子吧。
莫深想了想,无所谓的摆摆手:“那个时候我没回来你就先宣布开始晚宴吧,东西和赏赐可以之后补,反正我不在他们玩得更开心。”
“那么,请注意安全,陛下。也麻烦迦楼骑士长保护陛下了。”
被突然点名让迦楼无法再假装自己是空气不存在,两双眼睛齐刷刷的落在他身上令他压力骤增。尤其是肯特的目光,对视之间,火星四溅。
“陛下,密林很不安全,也许会有心怀叵测的人埋伏。”迫于压力,迦楼挤出一句话,不过也的确是真心话。
“没关系,不是有你吗?”
对这样不知好歹的反应迦楼保持缄默。反正他应尽的提醒义务已经尽到了,就算有人袭击只要保证这个人不死就成,别的力气他懒得浪费。
密林离猎场特别近,肯特直到目送他们俩走向密林被灌木掩盖得看不见后才转身离开。背上的血『液』已经凝固,等下又是令人头疼的衣肉分离时刻。
“您有什么要和我说?”还没走出50米开外,迦楼就觉得自己耐心告罄。密林的路不算曲折,虽然草木丛生,许多植物枝叶展开,竟然能遮住一大半的阳光。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的植物特有气息,不知名的虫鸣声偶尔可闻。
若是硬要评价一句,那就是——这是个适合杀人藏尸的地方。
莫深走在前面,气定神闲的说:“当然是有重要的事。”
迦楼眼神冷了一个度,不再说什么,跟在他的身后向前走。
陪着不喜欢的人,果真每一秒都是煎熬。
莫深其实在找安德莉亚日记里记载的皇家的秘密——一个专门用于谈事的山洞。
山洞的洞口在一个山体底部,洞口较小,山体形成了楔形夹角并向里延伸。在草木的掩映下,就算仔细也很难看到。洞内干燥通风,虽然从外部很难看清洞口,但是洞内却可以清晰洞外是否有异动,是谈重要的事时候的不二地方,不过,因为很久没有人用过,所以皇家之间也只是口耳相传,最后再带着走上一遍熟悉地方,很少用到。
莫深一边按照日记中的标注找着参照坐标一边说:【熵,下场大雨吧。】
【好的】
对这一次熵毫无异议莫深颇为诧异:【你不唠叨点数了?】
【说了有用吗?】熵咕哝道,【反正这次也不需要太多】
【乖孩子。】莫深毫不吝啬夸奖,【对了,下雨的时候,把山洞屏蔽掉,我不希望说的话被一些小鱼小虾给听到了。】
【好】熵应道。
话音还没落,一声响彻大地的“轰隆”立刻当头而下,随即眨眼之间瓢泼大雨将两人淋成了落汤鸡。
莫深默默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啊,真是一分积分一分货呢。
只不过他夸熵这家伙似乎夸得太早了。
“这雨太诡异了。陛下,现在天『色』太暗,无法前进。所以,回去吧。”迦楼停下步子,眉眼间满是不悦。
他本应该现在在温暖的家里陪着艾伦看他看书画画,而不是跑到这偏僻的地方淋雨。
“就在前面。”莫深语气毫无波澜,既然已经全身淋湿了,再慌慌张张去找避雨之地难免显得矫情。不过落在迦楼耳里,分明就是任『性』独断,令他心头不爽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