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羽一缩脖子,吐了吐舌头。
柳青林心头渐渐有一女子面容浮现出来,有些时日没有波动的心再次泛起层层涟漪。他突然抬头,看向天上明月,脸上笑容渐渐漾了开来,轻声说道:“要是现在,身边能有一壶酒,师父我就把故事讲给你这臭小子听。这样的故事,要是不配上些酒,也实在太浪费了些。”
楚羽看着已经深深陷入回忆之中的柳青林,默默地掀开前襟,从腰际解下了一个酒葫芦,默默地给柳青林递了过去。
柳青林明显一愣,“嘿”了一声,接过酒葫芦说道:“没想到你小子出来混这一年江湖,还染上酗酒的毛病了?你娘难道没有提醒过你,在江湖上混,饮酒误事,酗酒丧命吗?”他一边说一边拔开塞子饮了一口,又“嘿”了一声,道:“还是上好的长安冽烧!行啊你小羽,嘴挺叼啊!”
楚羽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师父,这不是我从长安城带过来的,我平时也没有带酒在身边小酌的习惯,您可冤死我喽!这是林青那家伙临走之前偷摸塞给我的,说是男人行走江湖哪能不好酒?酒不在身边,打架之前豪气便先减了三分。这种……歪理!我当场就反驳了他!但是师父……你知道啊,我打不过他,他就强行把这东西系我腰上了,我也没办法啊是不是。”
“哦?”柳青林又饮了一口,笑吟吟地看着楚羽,道:“我听说,在巫山和无双城之间地一个无名小村子里,你大醉了一回;在灌江楼打赢了李家回到无双城的时候,在甲乙面馆里,你又大醉了一回;在长安城的醉鬼酒馆里,你和吴央两个小子,不仅喝醉了,还给人太行山寨的一个小辈给打了一顿;长安城临江仙,那一晚,你喝得也不少……”
楚羽一时冷汗涔涔,颤抖道:“师父啊……咱们长青门,怎么,怎么还有情报组织呢啊……”
“哪里来的什么情报组织,”柳青林嘿嘿一笑,道:“这是半个月之间我在你悬星师伯住处摆得宴上,你自己喝多了,当着诸位师叔师伯、还有你师父我的面儿,喝多了吹的。那一次啊,是我所知道的你到今天为止最后一次醉酒。”
“卧槽……”
“嗯?小子你说什么?是不是想让我给你娘修书一封,告诉她她亲爱的儿子这一年好的东西没学会,倒学会贪杯了?哎对了,我怎么记得,你娘最不希望你学会的事情之一,就是酗酒吧?”
“别,师父,你别,”楚羽一脸凄然,摇手道:“这一葫芦酒我不喝了,你全喝了吧。你看你,尝了一口就知道我葫芦里是什么酒,恐怕也是个酒鬼,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想骗酒就直说呗还非得威胁威胁我……”
柳青林勃然大怒,道:“臭小子,你说的啥?!”
“没事儿没事儿师父,那个,咳,咱们不是说师娘的事情的么,咳,嗯,师娘,说师娘……”
柳青林坐直了的身体又缓缓放松了下来,他又饮了一口酒,低头苦笑道:“哪里是什么师娘,她又不喜欢我……”
楚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呀,是我的一个师姐,但是年龄,没我大。长得呢,自然是好看的。当时我和你悬星师伯刚上山不久,在山上认识第一位同门,就是她。”
追忆的神色浮现在柳青林的脸上,他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酒葫芦里的酒,一边说着:“她当时虽然是师姐,却全然一副小孩子心性。见我们刚入门什么都不懂,便教了我们好多东西,我自然也心生亲近之意,便此后常与她来往。再后来过去了几年,我和你悬星师伯招惹仇家,家里人惨遭报复,那段我极难度过的时光,她也一直陪在我身边,安慰我,开解我,才使我渐渐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后来呀,我的境界突飞猛进,武道天赋越来越明显,我师父,也是上一任门主,你师爷,把我定为了下一任门主继承人,并让我去江湖之中历练三年。我向师父请求,让她陪我同去。师父素来知我心中所想,亦是知道我已对她有情,便命她与我同去,相互有个照应。那时候,在同门的眼中,我们简直就是一对儿金童玉女。
可是后来,在江湖上,我们碰到了一个人,他叫罗恒。”
楚羽霎时眯起了眼睛,问道:“现如今的玄罗宗宗主?!怎么?他做了些什么?!”
柳青林长叹一声。
“那时的罗恒……与现在的罗恒完全不同。那时的玄罗宗,虽是因数百年前的杜宇之罪而与北面驻守中原边疆以抗胡,可其数不胜数的英勇事迹早已可以掩盖过曾经的耻辱。那时的玄罗宗,也是正派宗门里掷地有声的宗门。那时的罗恒,意气风发,胸怀大志,我们三人一见面便相见恨晚,从此一路同行。
那时的我,自以为知己美人,皆在身侧,人生已经圆满,每天过的都开心的要命。终于有一天,我把我在心中酝酿了很久的话告诉了她,我说我要娶她,让罗恒做我们的证婚人。本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柳青林猛灌一口酒,剧烈地咳嗽了两声,道:“她说,她已经喜欢上了罗恒。她说,她对我,一直都是师姐对师弟的同门之谊,绝无半点男女私情。”
楚羽喃喃道:“怎么会呢……”
“其实不难理解。论相貌,我和罗恒半斤八两。可虽然我认识她的时间更长,但在宗门里,我只不过是境界和习武天赋要比师兄弟们好上一些罢了,并没有其他的什么不同。而罗恒不同,他常年面对北胡,眼界、胸襟、志向,都比我开阔得多了。她喜欢上他,我认命,没什么怨言。”
楚羽沉默了一会儿道:“那……这位……师伯,她……现在是玄罗宗宗主夫人?”
“不,”柳青林说,“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