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老板嘴唇抖了抖,终究还是扯上了那个在一旁瑟瑟发抖不敢说话的小伙计,走了出去。临出门之前,转头看了徐胡子最后一眼,顺手帮二人将门关上了。
于是酒馆里恢复了一片寂静,油灯火焰不安地跳动着,将两个人的身影映在墙上之时,也是飘飘忽忽、不得安宁。
徐胡子还是率先开了口,道:“怎么,这就找上门来了?我不记得我干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啊?”
藏蓝色袍服男子紧紧握了握手中之剑,沉默了很久,这才开口道:“徐叔……你……能不能出手,帮帮长安城?”
徐胡子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自己刚才最初的座位上,捻起一颗豆子,扔到了嘴里,一边嚼一边说:“你把你徐叔当成神人了不成?像这样的情况,那就是在用实实在在的实力说话。打得过,说不定趁此机会,还能一举将北边的隐患一举彻底消除;打不过,城破,人亡。刘天南也好,江一白也好,你小子也好,被无辜困在这里的我也好,都活不了。”
那男子似乎是咬了咬牙,声音过于用力而导致有些含混不清,他道:“徐叔,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徐胡子摇了摇头,继续嚼着豆子。
藏蓝色袍服的男子忽然站了起来,没有拔剑,却向徐胡子遥遥一指!
劲气仿佛箭矢一般疾疾向徐胡子脸上激射而去!
徐胡子只是向那边瞥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其他动作。
而这一指气势汹汹的劲气,却在刚刚进入到徐胡子身前三尺的范围之内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藏蓝袍服的男子却丝毫不见气馁,一拍桌子,又是一道劲气袭来,声势较上一指更盛!
依旧在徐胡子身前三尺之地消失殆尽。
如是三回。
徐胡子终于挑了挑眉头,开口道:“臭小子,老子不是交待过你了吗?只要我没答应教你,你就不要乱学武功!你怎么就不听呢?”
身穿藏蓝袍服的男子停下了动作,低声道:“江大哥将他的洞天指都已经教给我了,这是恩情……徐叔,你给我讲过,有恩,不能不报。”
徐胡子抿了抿嘴,心中有些恼怒,脸上却依然没有什么表情,道:“你报恩就报恩,跟我有什么关系?”
只听“噌”的一声,那柄长剑已经岀鞘。
男子横剑于颈,大声道:“徐叔,你若真的不答应我出手帮忙,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徐胡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走到了男子身前。看了看那柄丝毫没有颤抖的长剑,他皱了皱眉头,哼了一声。
长剑片片碎裂。
徐胡子一把将男子头上的兜帽扯了下去,怒道:“臭小子!你就知道给江一白报恩!就不知道给我报恩么?!我白养了你那么多年!进屋里来这么长时间,连个帽子都不摘,怎么?!现在有身份了,连我都不能看你的脸了是吧?!你以为自己长得还能有多好看吗?!”
露出一张清秀中透着坚毅的脸的男子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徐叔是你让我每次来见你的时候都要隐藏好自己的身份的……”
徐胡子一滞,旋即更怒,大声道:“他妈的还是老子的错了?!”
两人对视良久。
徐胡子失笑,松开了男子。男子揉了揉肩膀,撇了撇嘴。
“徐叔……我知道,你身份不简单。你当时让我隐去身份来长安城时,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会让我去做一些我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我也早就做好了这份心理准备……只是徐叔,我可能是真的没出息吧,这么些年过来,我跟这长安城……已经有了感情了。那些一起守城门的伙伴,那些早晨出城傍晚归的长安城百姓,还有刘城主、江大哥他们那些为了这座城付出了太多太多的英雄们,都已经深深地烙在我的心里了……徐叔,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们……”
“倘若有一天,”徐胡子面无表情地打断了男子的话,道:“倘若有一天,我要你去杀江一白,你会怎么做?”
男子显然是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了,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就开口道:“我会自杀。”
徐胡子嘴角溜出了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轻声道:“果然如此啊……”
他拍了拍男子的肩膀,道:“小子,你信不信你徐叔?”
男子点了点头。
“那我告诉你,我让你来长安城,确实是为了及时地获取和长安城有关的情报。但我绝不会利用你来做什么损害长安城的事情。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徐胡子看着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男子,面色凝重,道:“但是,这次这件事情,你徐叔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玄罗宗背叛中原,这是始料未及的事情,现在围城之危已在眼前,除了硬碰硬的干架,什么都做不了。你徐叔我虽然也算有点儿实力,可也根本掺和不到大宗师的战斗之中去。我只能这么跟你说,长安城这次,不会出事。但是要具体付出多大的牺牲和代价,那要看天意了。”
男子默然无语。
徐胡子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男子,轻声道:“按照我的估计,三天之内,这场架就会干起来。……小子,要是这次活下来了,我回去给你包包子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