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悦微微一笑,道:“我那位朋友倒是有些他自己独到的见解,不知林兄可愿听听?”
“愿闻其详。”
“长青门与玄罗宗一战,长青门共派出弟子共七百名,最终活下来的只有楚狂人和师超众两位。有人说楚狂人苟且偷生,惧战而避,所以才能活了下来。可事实上却是楚羽重伤,师超众将之背回了长青门山门。葫芦口与青山尚有一段距离,并不是荒无人烟的郊野,所以这是有人亲眼看到的实情。而既然楚羽地伤势比师超众还要重,至少说明了楚羽在那一战之中所出的力不比师超众少。而师超众成名已久,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整个江湖都有所耳闻,你能说师超众也是避战不出么?从这样的角度来考虑的话,这位楚羽楚狂人,至少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公孙悦侃侃而谈。
“也许正是这一战,让从楚狂人吓破了胆呢?须知他本就不是在长青门中长大,而是被柳门主在洛阳城收的徒弟罢了。他才在长青门中呆了多长时间?和那些师门兄弟姐妹们又能有多少感情?既然他师父死了,他弃宗门而去,不也是很说的过去的事情么?”
“有理,不过林兄可曾听说过灌江楼之战?”
公孙悦发现身边这位林兰兄弟整个身体似乎一僵,转过头看去,却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变化,于是自己便继续说道:“想来林兄对长青门和楚狂人有所了解,这灌江楼之战应当是听说过的。这是楚狂人的扬名之战,缘由却是为了几个素不相识地人打抱不平。这一战,若非是长安城少城主刘琮琤和剑宗首徒……不,不能再叫首徒了,前段时间剑宗已经招收了现第三代弟子,现在应该称王渊为少宗主了。若非是这两位年轻一辈的翘楚都在场且与楚狂人站在一边儿地话,恐怕就没有后来的这些事情了。为了素不相识的人,或者准确的说,为了自己心中的坚持,可以搭上自己性命,林兄,你觉得这样的人会是一个轻易便被杀破了胆的人么?”
“或……或许是呢?”
“就算是,”公孙悦笑道:“长青门门主柳青林虽然死了,可还活着的长老们和师超众、袁路这些弟子,可不是瞎子傻子。若楚狂人真的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他们会拿祖师的荣耀来开玩笑或者说做赌注么?他们最终还是推举了楚狂人为新一代的门主,我认为啊,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或……或许吧。”楚羽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公孙公子为什么会对楚狂人这么感兴趣呢?”
公孙悦闻言也沉默了,甚至连脚步都停了下来。楚羽也随之停下了脚步,侧脸看着公孙悦,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有一个非常崇拜的人。”公孙悦道。楚羽挑了挑眉,没料到竟然听到了这么一句不找边际的话。他没有打断公孙悦,继续等着他的下文。
“那人想来林兄也应当听说过,他叫凌络轩,是建业城凌家如今的大公子。”
楚羽一愣,而后点了点头。他没想到公孙悦竟然说的是这个人,这个人他自然是知道的,在他还在洛阳城的时候,这位现如今已经是萧正风萧盟主身边重要的左膀右臂之一的文士,就已经大张旗鼓地入了城。其实洛阳城内的百姓都不是很喜欢这位文士,因为他的马车总是会将城里的道路弄得伤痕累累。
“凌家大公子,何等尊贵的身份!不止是我,几乎江南所有的年轻人都以凌公子为一生要追逐的目标。只不过在凌公子入城洛阳之后,这股热情便渐渐散去了。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江南不尚武,认为动手是最下等的手段,远没有动脑子来的好使。而凌公子放着偌大的家业不去打理,非要跑去洛阳城吃苦,跟北方那些野蛮的家伙……抱歉林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羽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所以他们认为凌公子算是废了,不再值得他们去崇拜追逐了。”公孙悦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可我不这样认为!我认同凌公子的做法!我认为,手中若是掌握不住足够强大的力量,是无法在这乱世之中保住自己的那一份家业的,更别说进取了!”
“林兄,你且看,江南之地之所以尚文不尚武,是因为四面皆无外敌之患。可眼见胡人就包围了长安城,谁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是怎样的?江湖大会召开,萧正风从城主变盟主,是想彻底改变江湖格局,那我们这些江南的家族们又将何去何从?不是我公孙悦有什么想法,而是我作为公孙家的家主继承人——对,就是这飞扬城中的三大家之一公孙家——我必须要为家族的未来考虑。倘若此时飞扬城被围困,无论是来自外敌还是中原江湖中的自己人,我们三大家族组成的家族长老会,要拿什么迎敌?”
公孙悦越说越激动,他道:“凌家公子早就已经洞悉了这些东西!我们家族没有像样的武学秘籍,他便投身于萧正风的城主府中,借萧城主的势与力,将来总能保住自己的家族!我和他的想法一样,可我既然将他视作目标,我便一定要超越他!我要和北方江湖势力订盟,不是主臣之盟,而是友人之盟!而现在长青门处于低落之时,楚狂人声名受损,我若能在这时施以援手,无疑雪中送炭,想来长青门必然会接受我的友谊!如此一来,有我们的帮助,想来长青门恢复元气的速度将快上许多,我们公孙家,也可以同长青门一起,在江湖上、在这乱世之中,不必忧心自身存亡!”
公孙悦豁然看向楚羽,沉声道:“林兄弟!我是个生意人,贪欲是要比一般人强盛上许多的,这一点我不需要对你隐瞒。我身为公孙家嫡长子,绝不会满足于这一城之地!可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我身边的帮手实在太少。林兄弟你棋下得好,谈吐气质也不一般,我知道你的身份必然不会只是乡野散客。可我不在乎你身后的背景,我只在乎你这个人,就好像你说的我关心那位素未谋面的楚狂人一般。我不奢望你能来府中做我的客卿,但我想和林兄弟成为朋友!真心的朋友!不知林兄弟,可看得上我?!”
感受着几乎要喷到自己脸上来的公孙悦的急促呼吸,楚羽沉默了好一会儿,笑道:“在北方,交朋友可不是这么干的。”
公孙悦也笑了,可言语之中却尽是渴求:“林兄弟,我当如何做?”
楚羽看着这位南方的公子哥儿,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在北方,交朋友没那么复杂。仅仅是在酒馆中喝酒时,邻桌人说话投了机,便可坐到一处。共醉之后,便是朋友了,从此我便可以为你挡刀,为你豁出性命去。公孙公子,你或许做生意是比较擅长,但是不知你是否擅长饮酒呢?是否擅长拼命呢?”
楚羽笑了,拍了拍公孙悦的肩膀,道:“在下要去看看父亲了,否则他若是将我们家的全部家产都输了,我可就没地方哭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