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涛如怒。
铁衣裹枯骨。
……
老人被遥儿推出了小屋,有些感慨的望着这座小房子。这座小屋是当时他和遥儿亲手一块一块的木板搭建起来的。那时他的腿虽然也不好,但还不至于到现在这样完全残废。现在要离开了,老人还真有些伤感,也不知道分别之后他和小木屋谁会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时间更久一些。
不远处吴央的秋水剑已经从负于背后变为了悬于腰间,背上变成了被厚厚的被子裹起来的张小琪。现在已是春天,天气正在慢慢变暖,对于浑身是伤的张小琪来讲,少衣透气才是正确的,可因为吴央要背着她赶路,为了防止不必要的肢体接触,也只好如此了。
“如果伤口实在在颠簸中疼得厉害,你还是要告诉我,我会动作轻一些。”吴央犹豫了犹豫,还是开口说道。
“明宗弟子从不会怕疼。”
“不是怕你疼,”吴央有些无奈,道:“你的伤口必须小心处理,虽说里面的刀气都已经消除了,但愈合期间却是最容易化脓的时候。你一旦疼得厉害了,就说明伤口必然有变,我就得停下来检查处理,要不然,你这条侥幸捡回来的命,还不一定握在你自己手里呢。”
“我的命不用你管。”张小琪冷冷地说。
于是吴央不再说话,静静地等着老人和自己的生活告别。
又过了一会儿,老人终于在遥儿的推动下缓缓行了过来。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歉意,老人笑道:“人老了有时就比较容易怀旧,让你们久等了。”
吴央摇摇头表示无妨。
“从昨日到现在,老头子还没给公子和姑娘介绍自己,实在是失礼。老头子姓徐,单名一个元字。小孙女名为徐遥,来,遥儿,给两位见礼。”
徐遥送开轮椅的把手,缓缓走过来,向吴央微微欠身。
“徐老不必如此,我们之前相处的方式不就挺好的么?我们只是江湖人罢了,徒有虚名而已,反不如老爷子值得尊敬。故老爷子万不可再对小子客气了,只当我是您的一个后辈即可。”
趴在他背上的张小琪冷哼一声,低声道:“虚伪。”
吴央无言以对。
徐元呵呵一笑,道:“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我就觉得心情大好。一个是中原青年俊彦,一个是抗击南蛮的英雄,都是咱们中原江湖未来的希望与支柱啊!虽然老头子只是一介伶人,但对于江湖,仍是心怀期待,心向往之啊。”
吴央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声音抢了白。
“徐元老先生,虽说您和您的孙女儿救了我的命,对我有大恩。可您若是再将我们明宗和中原放在一处,我张小琪大不了咬舌自尽,把命再还给您也就是了!”
张小琪面色平静,声音中的情绪却是谁都听得出来。
“我们明宗也不是什么抗击南蛮的英雄,谈不上。我们只不过是和蛮子们打打杀杀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血仇滔天罢了。权当这次战斗是江湖私怨,扯不上什么保卫中原。我们没那么高尚,没那么宽的心,更没有那个能力。”
这下徐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气氛一下子就陷入了极尴尬的境地之中。
吴央干咳了两声,道:“既然我们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那便出发吧。旅途遥远,要到锦官城中,还需要不短的一段日子。”
徐元点了点头,拍了拍身边的徐遥,示意孙女推自己上路。
这一段路注定不会好走,不像吴央来时,只有自己一人,还有一匹快马。徐元和徐遥行动不便且不说,单是张小琪这一位重伤员,就足够折腾。偏生这位张小琪还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一副活着也行死了也不亏的样子,端的是让吴央颇为无奈。好在徐遥听话懂事,能吃苦,一直尽心地伺候着她,否则要是只有吴央自己,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一路行着,吴央也一边给徐元和徐遥讲解着现在江湖上的局势。不过他离开锦官城时,长青门玄罗宗大战还未展开,长安城之围尚还没有发生,江湖上的一切似乎都还是那么平静,所以落在徐元和徐遥的耳中,倒是只有江湖大会上的精彩、各处宗门的奇闻异事、以及少年意气挥斥方遒。徐遥听得津津有味,吴央却笑着说自己讲得还不够生动,若是让他那位好朋友长青门的门主继承人来讲,一定会更加跌宕起伏。
没过几日便碰上了山贼。只是不知是该说这一波山贼眼光不好还是该说他们倒霉,虽然这一行四个人老弱病残几乎全都占了,可终究吴央的宗师实力如山一般不可撼动,于是山贼没一个不剩,最后全都耷拉着脑袋垂手站在了吴央面前。
几番问话,吴央的眉头却是深深的皱了起来。他没有想到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之中,中原江湖竟然已经发生了如此大的、甚至称得上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伸手废去了领头人的内力,挥手将他们遣散,带着三人继续前行。很长时间内他都没有说话,抚摸着秋水剑的剑身,想着送给自己这把剑的那名亲近和蔼的青衫中年人,他不知道应该作何感想。
那现在,想来楚羽那家伙,应该挺辛苦吧?
……
但凡寺庙道观,都喜欢依山傍水,择山林而建,以亲近自然,便于体悟大道。而有一家却是出了名的特立独行,偏偏选在了江南地区难得的平原之上。平原本来无名,却因为其上望去满眼的重重庙宇,被命名为舍利平原。并非出于什么尊敬的好意,“舍利”乃是高僧死后烧不成灰的骨头,故这其中的意味乃是江湖人对这家“佛门胜地”的调侃罢了。
正是金刚门。
楚羽停马,伸手搭了个凉棚,遥遥一望,便看到了那一座座发亮的寺庙和殿宇,在阳光之下闪着熠熠的光。
“倒是好雄浑的气派。”
楚羽咧嘴一笑,手中马鞭遥遥一指,转头对林青道:“接下来怎么讲?到地方了,咱们就这么骑着马冲过去?会不会太嚣张了一些?”
“听你这语气,分明就是想这么干啊。”林青笑道,而后微微眯眼,声音似乎是从喉咙中挤出来一般,道:“就这么进去!既然是要见老熟人,就要用一些特别的方式。”
“我到要看看,是谁会来阻拦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