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每当他的脑海中闪过这种念头的时候,他都会赶紧告诉自己,门主这么做自然有其深意,自己不过是一个干杂活的小和尚,有什么资格对门主产生质疑?
从山门碑界处到领事和尚的住处有不短的距离,好在广净平日里东西忙活从不闲着,这一路跑下来也没有很累。只是他心不在焉,竟没有看到路上突然闪出来的人影。
撞了个满怀。
小和尚一边被这股大力撞得哎呦哎呦着后退,最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边不住地在口中道着歉。
抬起头来,广净愣住了。原来他装上的正是他要找的法号广元的领事和尚。这位广元和尚是整个金刚门内一切事务的总领之人,地位仅次于门主普贤大师,平日里最为方正威严。金刚门之所以能狂放而不乱,这位大和尚执掌门规的约束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此时的广元静静地站在原处,双手笼在僧袖之中,一言不发,眉头却已经皱了起来。
广净连忙起身,深深行了一礼,清声道:“广净见过广元师兄。方才门内狂奔,失了姿态,师弟甘愿领罚,只是有件事情需要向师兄禀告。”
在听到“广元师兄”这四个字的时候,广元和尚的脸上一抹奇异的神情转瞬即逝,而后立刻恢复了不苟言笑的威严面孔,看着广净紧张的小脸,沉声道:“佛门清净地,如何能够大声喧哗乃至肆意狂奔?僧人讲究静心参禅,了无挂怀,就算你有急事要禀报,也应当从容不迫!不过,念在你平日里对门内贡献颇多,又是初犯,这罚,倒是可以免了。不过,若是还有下次,必定严惩不贷!你可知晓了?”
广净汗流浃背,腰弯得更深了一些,低声应是。
广元的神情微微缓和,便问道:“可以说了,何事?”
“回广元师兄的话,”广净道:“山门处策马来了一行四人,说是前来拜会,所以我前来通报。”
“策马?”广元和尚脸色一冷,问道:“策马直至山门?没有停?如此嚣张?”
广净张了张嘴,想说确实是策马直至山门,但看他们的态度,倒不至于还说是……嚣张吧?
好在广元并没有在意广净迟疑的样子,继续问道:“是不是江湖上的名宿?他们可通报了自己的姓名?”
广净道:“通报了的,最年长的那位施主看上去有四十多岁,叫林青;他的儿子叫林兰;还有一个更年轻一些的,叫程五千;最后的是位女施主,叫……”
广净蓦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那位红衣姑娘的姓名,想起那张素净动人的面庞,他竟一时间失了神。
“竟然还带女人……佛门清净地……佛门清净地!”
广元显然是动了怒,对广净冷声道:“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就由我来处理。你且退下吧,门内还有许多其他的事情等着你去做。”
广净低头应是,转身准备离开。
广元忽然道:“我怎么记得,今日门口当值的,应该是你师父?”
广净一愣,又转过身来,道:“回师兄的话,师父他近日病了,无法下床,一应事宜由我代替。”
“原来是病了……”又有一抹异样的神色在广元的脸上一闪而过。他挥了挥手,语气稍微放缓了一些,道:“既然如此,你当好好侍奉你的师父。近日你便不要再做杂事了,把你师父的身体照顾好。”
“是。谢过广元师兄。”
“去吧。”
看着广净小和尚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广元的神情又渐渐冷肃了起来。静静地立了一会儿,他忽然道:“都听见了吧?”
话音一落,霎时间破风声响起,几道灰色僧袍陡然出现在了广元的周身,皆是单膝跪地,面容之冷峻与广元如出一辙。
“走,”广元一挥袖袍,冷冷道:“随我去山门处看一看,到底是哪里来的江湖朋友,竟然敢来我们金刚门撒野!须知菩萨低眉只会出现在白马寺之中,我们这里,只有金刚怒目!”
一共六道精壮的身影沉默跟在广元的身后,僧袍鼓动,仿佛是六面灰色飘扬的旗帜。
……
“怎么还不来?”楚羽将口中已经要嚼烂的草根吐了出去,抬头看了看渐渐正中的日头,哀叹道:“那小和尚是不是不靠谱啊?他不会是脑子里全都是我们家彤彤,结果把通报这个事儿了给忘了吧?”
“你当谁都像你一样?”程五千一面啃着自己手里准备好的面饼,一面不忘嘲讽楚羽。
“还不知道等下出来迎接咱们的是谁呢。”林青半躺在一块颇为巨大的石头上,悠然道:“本来想直接闯山门,引出来些不善之辈,一路打到大雄宝殿去,谁能想到碰上了这么一个小和尚,真是造化弄人。”
宋彤有些疑惑,道:“我们不就是要见金刚门门主嘛?按照正常的江湖规矩难道不可以嘛?为什么非要闯人家山门呢?”
“丫头啊,你还不能算是江湖人,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林青笑着说:“普贤那个老秃驴架子打的很,不是和他同一个层次的人,他根本不屑于出面。你哥虽说是长青门门主了,可是隐藏身份出来,谁能知道呢?所以啊,把他们门内的高手全都打趴下,才是引他出来的最直接的方式。”
“最关键的其实是,我们有私仇。”
林青看着那一共七个光头行止门口,依然不起身,手中酒葫芦痛快递向口中。
酒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