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安静首先想到的是,这个马俊要不是跟马天佑有仇恨,要不就是马天佑自有想法。反正,这都不是她该操心的事。
因为打算明天一早出发进城,今晚马天佑没打算劝大家喝太多酒,等他提出明天动身的时间后,没想到沉默少言的马政学一口拒绝。
马政学说,搬家进城是大事,得去马家祖宗坟头祭祀告明了才能动身。本来,马政学以为马天佑今晚上午就会到家,原计划下午去祭祖的。
看着父亲不容置喙的态度,想起高中年代在马家祖坟前经历过的一幕,马天佑突然明白了,明天还真的要去祭祖。
元月二日上午9点过,马天佑、江彬和马天美各自端着一盘整鸡、整鱼和刀头,马政学提着香蜡纸钱,后面还跟着马玲兄妹和马政才,以及想跟着去见识一下的安静姐弟。
马家梁子有一片上百亩的竹林,也是仁安乡一带常见的织竹,就在马氏兄弟俩屋后不远处。
穿过这片大竹林,快到山梁顶上时,又出现了一道小山坳。
山坳两侧,山坡上都是密集的松林,松林里,是密密麻麻的坟堆。
有的有墓碑,有的干脆就是一座小土堆。墓碑上的姓氏,几乎全写着一个马字。
这片小山坳,分布着历经几百年安埋历史的上百座坟堆,也被当地人叫了很多年的马家坟山。
马政学兄弟,先带着几个后辈在一座坟前立有两尊约1米高的石兽,墓碑也宽过两米的大坟面前烧香点蜡。
而后,又挨个祭祀了十几座有墓碑或没墓碑的坟,一一告诉马天佑和马俊,这些都是马家祖上哪一代的先祖。
马天佑想起,自己刚去县中上高一那一年的春节前,马政学也是这样带着他,一一祭奠下来。
那一天,马天佑才知道马家祖上在这片梁子也曾辉煌过,往前推一百年左右,这一带的马氏族人还常年不下于两三百口子。
安静跟安勇,一直站在距离马家人祭祖时几十步外的距离,静静看着马天佑等人极认真地,在一座座坟前作揖磕头。
有那么一刻,安静突然又想起了自己体验过的那种半死亡状态,好像突然就明白马家的人,在缥缈的祖宗面前为何如此认真。
每一个人,大概都不愿被后人所遗忘吧。
安静这样想着,却见马天佑脸上挂着微笑朝她走来,然后说该回家搬东西上车了。
回家路上,穿过那片竹林时,安静悄声问道:“天佑,你们马家在这里就只有你们两家了吗?”
“是啊,这一带曾经叫做马家梁子,听说马家最鼎盛的年代,这片梁子附近,住着马家不下于四五百人。”
“那么多啊,那是啥年代的事了?”
“估计是乾隆年间或稍后一点吧,刚才那座大墓,是马家在这片土地上修建的第一座族人墓,那块大墓碑上记载着,马家人在乾隆末年自湘南迁居至此……”
听到这话,安静一愣,停下脚步,回望竹林背后那片松林,叹道:“果然是沧海桑田哪。”
安静在想,自己如果嫁给马天佑,等将来老死以后,是不是也会葬身于那片松林,被马家后人在自己墓碑上写着“先考妣安……”。
马天佑突然指着那片竹林:“安静,你知道吗,这片竹林有上百亩,我爸跟我说,这都是马家在100多年前,几代人慢慢栽出来的,解放前就有这么大面积了。”
安静好奇道:“那后来呢?”
“后来?”马天佑笑笑,“听说,后来土改年代全都充公了,现在,我们家还到我二伯家,在这片竹林一家分了大概有四五亩吧。”
“天佑,你们家解放前是地主吧?”
“地主?呵呵,我爸的爷爷,也就是我曾祖,听说是抽鸦片抽死的,那时候他的马家就一穷二白了。我爷爷也是抽鸦片死的,比他老子死得还早,我生下来就没看过他一眼……”
马天佑停下来看了安静一眼,很认真道:“安静,我跟你说过,我们家祖上三代都是贫农,真没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