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羡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睨着谢良辰:“你会凫水吗?”那天梦见当年他落海时的情形,记起来一桩事,那个小小的身影曾凫水向他游过来。
提起凫水,谢良辰胸口一滞仿佛喘息不得,她没有任何迟疑地摇头:“应该是不会,我怕水,乘船都会坐立难安,所以从没想过凫水这样的事。”
宋羡先是沉默,而后接着道:“为何会怕?”
“不知,”谢良辰道,“看到水就不舒坦。”前世阿弟要她去海上瞧瞧,她胆小一直没有应承。阿弟被季远害死之后,这就成了她心中的遗憾,所以今生她暗下决定,要克服心中恐惧,将来随着阿弟一起远行。
谢良辰道:“将军为何问我这些?”
宋羡目光微深:“当年救我的那家人,他们的女儿会凫水。”
原来如此。谢良辰道:“对不住宋将军,又没帮上忙。”
宋羡没有应声,转身向前走去:“没有人对什么东西天生就惧怕,要么听人说过什么与之有关的惊骇之事,要么是亲身经历过,仔细想想你是哪一种?”
谢良辰脑海中空空如也:“若是能想起来,我会去禀告宋将军。”
陈咏胜被陈子庚带着走过来,宋羡也说完了话,抬脚向外走去。
宋羡一骑人离开了陈家村,陈家村的人看着高高堆起的米粮,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阵子,终于有人坐下来抹眼泪,又有人将家中的老人搀扶出来查看。
村中年纪最大的婆婆赵氏眼睛早就看不清了,伸手摸了摸袋子里的稻米,侧着脸道:“这是今年的收成?好啊,能吃上稻米饭了。”
陈老太太上前道:“四婆婆,你昨日不是吃了稻米饭吗?我给你送的。”
“哪有?”赵氏挥手,她嘴里没有了牙齿,说出的话也不清不楚,“我没吃……我好几年没吃到了……”
陈老太太又是心酸又是好笑:“吃完就不认,早知道昨日我就不喂你了。”
“月芽儿,”赵氏喊陈老太太的小名,“今年收成真的好了吗?”
陈老太太大声道:“好了,大家都能吃上饭了。”
“今晚给孩子们做稻米饭,我家三个小子天天喊饿,还有你家敬哥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让他们吃饱了。”
陈老太太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下来,赵氏糊涂了,不记得现在的事,只记得从前……
赵氏的三个儿子,和她的敬哥儿早就长大了,他们一起上了战场,将命留在了那里,再也回不来了。
再也不能吃家中做的稻米饭。
人群中有哽咽的声音传来,整个陈家村死的岂止是他们,家家户户的男丁都去了战场,回来的又有几人?
大家本意是想要赵氏欢喜欢喜,却突然被揭开了伤疤。
赵氏笑着道:“还愣着做什么?做饭……”
“听到没有?”陈老太太擦干了眼泪吩咐道,“今日都做稻米饭,不准掺东西进去。”
陈老太太说着一脸豪气:“稻米饭吃个饱。”
谢良辰看向陈子庚:“让大家去灶房烧火,动作快点,一会儿外祖母就要后悔。”
……
宋家大宅。
宋裕趴在木榻上,郎中正在给他换药。
热辣辣的疼痛传来,宋裕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一阵咳嗽。
荣夫人眼睛里都是泪水,她紧紧地攥住了帕子,裕哥儿伤成这样,就像是有人在她心窝捅了几刀。
等到郎中走了,荣夫人终于道:“不是说会手下留情吗?老爷怎么能这样心狠……”
荣夫人说着就想去找宋启正,好好问问宋启正,难道这不是他的骨血?她辛辛苦苦将孩子养到这么大,难不成就是要给他作践的?
“母亲别去,”宋裕拉住了荣夫人的手,“父亲也是没有法子,不这样做,不能堵住李佑的嘴。”
“是不能堵住李佑的嘴,还是不能让宋羡满意?”宋旻将手中的药碗放在桌上,“分明就是宋羡在害二哥。”
宋旻说到这里冷笑道:“说什么二哥私底下笼络官员,宋羡难道不是这样做的?只不过手段不同罢了,母亲、二哥还不知道,宋羡带着李佑在镇江四处走动,怂恿一群刁民为他谄媚李佑。”
荣夫人听到这里皱起眉头:“什么怂恿刁民谄媚李佑?你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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