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你们难道还没过够吗?”一个裸着膀子的大汉站在一座坍塌了一半的房子上激动的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的说着。
“这个月才刚到初八,咱们就已经缴三次粮了,朝廷一次,衡山里的好汉们两次,呸,他们算什么好汉,一群土匪而已。”
“我有个兄弟在衙门里当差,他跟我说,过几天还要征人去修城墙,这是要把咱们往绝路上逼啊。”
虽然大汉非常激动,但是他对面的乡民却表情麻木,似乎早已认命,大汉见状,继续喊道:“你们以为是咱们郡所有的县都要都要去修城墙吗?不是,只有咱们,河西的新县就不用派人去,因为人家是北人。”
新县即是南定县,虽以县为名,但实际上就是一个村子。
几十年前朝廷败给了漠北民族,失了中原,不得不龟缩江南,很多北方人不愿被胡人统治,举族南迁,在南方形成了一个个的完全由北人组成的聚居地,南定县就是其中一个。县中居民原居住在并州的安定村,南迁后仍以定为名,朝廷造册时将其命名为南定县。
从南定县出现的那天,它与本地诸县的矛盾就一直存在。双方经常为了争夺山林的猎物、上游的水源等资源大打出手。而朝廷为了吸引北方人口南下,在处理双方矛盾上对北人又多有偏袒,所以南迁的北人与本地的南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
再加上最近这些年天下动荡不安,朝廷的杂税与摊派越来越多,而这些额外的赋役又多由南方本地的居民承担,乡民在承担额外赋役时虽不敢对朝廷心存愤恨,但是将这份仇恨转嫁到北人身上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因此被轻轻的挑拨了一下,仇恨的力量便使得乡民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陈英雄,那我们该怎么办呐。”乡民将目光看向站在半塌屋顶上的大汉,开口问到。
成功挑起了地域仇恨的陈英雄轻咳一声,“我这倒是有个主意,不过就看你们敢不敢了。”
乡民们都是没主意的,自然连道:“我们都听陈英雄的。”
“今天是七月八,七月初一,混子张带人来收了一波粮,初三,麻子李又带人收了一波钱,而朝廷现在又要加收粮食,我们还哪有粮食了,朝廷这是根本就不管我们的死活啊,我们索性就如混子张、麻子李那般入山里去,也好过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啊,那不就是造反了吗?”乡民们惊呼起来,他们起初想到的无非是去县里闹一闹,了不起到郡里,请求郡守老爷一视同仁,让南定县的北人也一起服徭役,根本没有想过造反,造反距离他们那么遥远,他们也只是在偶尔路过的说书先生那里听到过一些造反的桥段,以乡民的经验来看,造反是必死无疑的。
“陈英雄,这可说不得啊,要是被朝廷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说道,“去年左大将军造反,被朝廷杀了,听人说杀的人把江水都染红了,接下来的一个月咱们喝的水都有股血腥味。”
左大将军名为左恽,不是朝廷的大将军,是自封的,在巴东郡起事,三个月的时间被朝廷追着打了大半个荆州,最后在零陵郡被朝廷合围消灭。
“抓?谁来抓?混子张麻子李进山五六年了,你看有人来抓过吗?”陈英雄嘿的笑了一下,“咱们跟左大将军不一样,咱们身后就是衡山,进山之后上哪抓?左大将军当时也是想进衡山,可惜只差一步,衡山那么大,若朝廷真敢派人来,我们到时候随便一藏,躲他几个月,他们若是敢进山,就要让他尝尝我夺命三叉陈四林的手段。”
有一些乡民们似乎被说动了,可是年长的还是摇头,他们的年龄大,在他们的印象里,衡山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个山大王了,混子张麻子李拜他们看来也都是随时都有可能被杀头的。
陈四林有点不耐烦了,“不是我逼你们,你们自己想想你们家里还有多少粮食,而且不出三天,官差就要来抓人去修城墙,到时候能不能回来都两说,如果能活下去,谁不想好好过日子,可是朝廷现在把人往绝路上逼啊,不如上山。再说了,谁跟你们说咱们这是造反啊,咱们这是暂时去山里躲避一下,有本事的就去练练武,赚些保镖的辛苦钱,也能照顾好老子娘。”
陈四林虽如此说,可在一些老人的眼里,落草等同于造反,造反就是会被杀头。
不过在一些年轻人眼里就不同了,他们经历的少,对于造反的理解只停留在偶尔路过的说书先生将的故事里,能被说书先生编成桥段的造反大多都是成功的造反,即便有是不成功的,也都是英雄豪杰,美酒佳人,所以一些年纪轻的人就被带了进去,况且他们在田里种地的时候闲聊,最多的话题就是等我要是成为了谁,那我一定会怎么样怎么样,因此把自己带入到某个英雄豪杰的角色中里简直太简单了。
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意动了,陈四林又添了把火道:“这样吧,我也不为难大家,有想跟着我的,我带你们先去南定县,把往日的新仇旧恨一起报了,然后再进山里快活,不想跟着我的,我也绝不勉强,但你自己想死别拖着大家伙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