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莹楼是巴陵最大的酒楼,当然指的是面积最大,这才能容得下众多宾客。
绣莹楼的东家是个极为雅致之人,楼内大小屏风错落,区域布置都极为讲究,用的也是古朴的矮桌坐榻,又有搭起的台子表演歌舞,细腻精致,这也是东家不愿意将酒楼包给武人的原因。比如这次,上午时分酒楼刚被包下来,现在宴客时原本雅致的屏风已被推到了墙角,室内也布满了圆桌椅子,若是去掉墙上尚挂着的字画,已是与别家的馆子并无二样了。
此次宴会是巴陵的一众官员富商专为殷初平举办的,赴宴的人都自带了女眷子女,原本不会有步婴这类人,然而步婴不仅不请自来,还自己邀请了不少客人,于少欢便是其中之一,此张桌子除了他之外,其余人不是州官公子,就是富商名媛,于少欢除了眼睛能不老实的来回转转之外,是非常无聊的,因为无话可说,就比如此时就有个凌公子在大谈特谈已经被推到墙边的屏风。
“李姑娘可知,这幅玉石围屏的确精致,却不是我朝的产物,我朝多以木屏布屏为主,虽然近年来纸屏流行了起来,但是这玉屏却不是我们的风格,你且看它上面的半浮雕……”
凌公子在侃侃而谈,李姑娘面带微笑,目露出崇拜之色,心里却是十分腻歪:本姑娘刚刚只是随意说了一句这屏风好漂亮啊,接着这厮就在这里絮叨了近半个时辰,真是讨人厌。
“凌兄所言极是,不过除了这屏风之外,我们现在所用的桌椅也本不是我朝的产物。”一位姓赵的公子自然不会落于人后,连忙补充道。
李姑娘只得面露微笑,身子端正坐了坐,“愿闻其详。”
赵公子面露得色,侃侃而谈,于少欢便又开始目光涣散的卖呆,时不时地瞄着不远处的姜且,他跟姜且今日都是正式受邀有席位的客人,各自坐在位置上,是不能再坐在一起的,此时姜且正坐在他的位置上,跟东府的一众人胡吃海喝,这让于少欢好生羡慕。
“……所以我朝太祖建国之初,每逢宴饮聚会,众宾客皆是跪坐,是没有这些高脚桌椅的,即便后来这些胡床传来我朝,也都是贫贱百姓们使用。直到高宗皇帝南巡,无数世家随之南下之后,这些东西才逐渐登堂入室,现在连这等场合的饮宴,也使用这些北边传来的高脚桌椅,而那些软垫矮床却被随意的扔在了屋角,每每看到这样传统文化遭到鄙弃,都令我感到心痛啊。”
赵公子痛心疾首地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李姑娘也着实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也有些不快:我也喜欢这些桌椅,难不成我也是北方蛮夷吗?
赵公子见演讲没有达到的预期的效果,李姑娘更似是有些不高兴了,便有些纳闷,环视桌上一周,发现于少欢正在溜号,又想到从他坐在那里到现在几乎一句话没说,便以为他是露了怯,开口问道:“这位兄台以为如何?”
此时姜且已经给于少欢打了开溜的信号,于少欢正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就走了,突然被人提问,一时有些不爽,你自己献媚失败关我什么事,但看到全桌人都看着他,尤其是那个李姑娘,更是微笑出了两个酒窝,于少欢也不好什么都不说,便随口敷衍道:“我倒是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这些物事本就是给人用的,只要改变之后,用着方便舒适,那就是好的。”
李姑娘连忙道:“是啊是啊,我不似诸位兄长练过功夫,故而每次跟着母亲去长辈那里请安,都会坐的腿脚发麻,站不起身来,所以也是喜欢这些桌椅的。”
于少欢微微笑,余光看见姜且已经站起来离开,便也准备一起出去,尚未开口,就见同桌的众人纷纷站起身来朝自己拱手道:“见过殷刺史。”
于少欢赶紧回头,发现殷初平就站在自己身后,步婴和张君夜一左一右的跟着他。
殷初平呵呵笑道:“只要用着舒适,那就是好的,这话确实太对了,所以我不喜欢在京城,那里的酒楼,坐着都不舒服。”
于少欢赶紧起身拱手道:“殷刺史。”
殷初平看着于少欢说道:“应该叫殷叔叔才对,上一次见你,还是在谢伯父的八十大寿上,一转眼九年过去,你都这般大了。”
于少欢从未想起过在那次,师父给他介绍过什么长辈,见殷初平这么说,虽疑惑却依然恭敬的垂首站立。
其实于氏当年也确实从未正式介绍过于少欢,所以殷初平等人也都把他当成于氏身边不打紧的童子,虽好奇却也没有在意,事后就忘了,直到确认于氏有个弟子的时候,众人才在模糊的记忆中回想起,那年确实有这么个小童,才将他们联系起来。
“怎么样,殷兄,是不是和当年一模一样啊。”步婴说道,这话就显得太假了,张君夜在一旁直翻白眼。
“呵呵,确实变化不大。好了贤侄,我带你来认识一些前辈,都是你师父的至交。”说着便拉着于少欢离席而去。
赵公子凌公子一行人看到于少欢走了,便坐下道:“我说怎么这人如此面生,原来是京里来的。”
“京里来的又如何,还不是一介匹夫。”
“赵兄所言甚是,啊,刚刚李姑娘说久坐会有腿脚酸麻之感,我这里恰好有一个方法,能有帮助李姑娘有效缓解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