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雍失了襄阳之后,江陵就成了南荆州州治。
江陵是长江重镇,这番变化本该让其更为繁华了,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只因荆州刺史更换的太频繁了。
在这二十余年里,共有十余位荆州刺史走马上任,现任刺史殷初平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三年,已经是在位时间最长的那位了。
刺史的频繁更换使得帮派之间的火并原因不再单纯,越来越多的个人因素加在了原本只是为了争抢地盘而存在的械斗中,尤其是在谢传政和韩道琥两位绝对对立的刺史任上,火并更是升级成了纯粹的仇杀,巴东豪侠左恽也是因此愤而造反。
殷初平上任后,虽在第一时间与钟洛重新划了规矩,分配了利益,但正所谓积重难返,长期来的仇怨在短时间被压下可以,但消除绝无可能,所以各方明面上祥和笑哈哈暗地里却依然互黑捅刀子。
殷初平心里有数,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很多时候也就由着他们去了,这便是孙式口中的民风彪悍了。
再彪悍的民风,在一位实权刺史的治城里也要收敛起来,所以江陵比之其他地方,除了人们说话的声音大些,脾气差些,也没什么别的黑点,反而因为处处都是茬子使得小偷小摸欺行霸市这些事情发生的更少。
江陵码头,张相的船尚未泊好,等不及的于少欢四人加上常单老头便急忙跳船离开,于少欢等是为了寻人问事,常单则是要觅地找酒。
经过简单的商议,五人决定先去刺史府,那里无论是问事还是喝酒都没问题。
“想不到于兄弟跟荆州刺史还是故交。”丁涛和裴汲都是才知道此事,满是佩服惊叹道。
于少欢腼腆笑道:“是师父老关系了,嘿,虽然我们没说过几句话,但估计混顿饭吃还是没问题的。”
“问题很大。”去打听路的贺新郎回来时恰好听到了这话,一盆冷水泼了下来:“殷初平不在江陵,你还认识其他在刺史府里能安排咱们吃喝的人吗?”
于少欢失望道:“这么不巧啊,是去了城外今天便能回来,还是去了他地短时间内回不来了。”
“后者。”贺新郎摊手道:“已经离开半个月了,据说是去了竟陵。”
于少欢也颇为无奈,点头叹道:“好吧,我们另找别人。”
贺新郎略一沉吟,转向常单道:“您老可有什么建议?”
常单听说混不到酒了,正打算离开,闻言答道:“照我说,你们也不用去别的地方,就让船老大把这个码头上最大帮派的话事人介绍给你们就完了。”
裴汲忙道:“我听说江陵的帮派被殷初平压制的很惨,现在没什么大人物了,那到了小码头上,怕不是江湖骗子乐……”
“殷初平要是有这么大的本事,现在的荆州可不会是这个模样。”常单不屑道:“更何况码头这个地方,人来舟往,最为杂乱,想管也没有人手和精力,所以你们只管去找,绝不会错。”
贺新郎拉住了师弟点头道:“我们知道了,哈,在船上的时候也没问,前辈此来所为何事,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
常单摆了摆手,“忙你们自己的就好。”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张相给四人介绍的人名为曾彪,据说是钟洛很远的一个亲戚,在殷初平上任之前就是码头上有一号的人物。
递上了张相的信物,曾彪对几人的身份表示认可,摆手示意随便坐。
“四位朋友刚从四川出来?”曾彪呵呵道。
“没错。”于少欢轻声回道,张相的船就是四川来的,曾彪这是明知故问。
曾彪抬了抬眼皮,视线在四人身上扫过,缓声道:“四位是张老弟介绍来的,呵呵,张老弟的面子我给,所以几位想问什么,尽管开口,第一个问题免费,之后嘛,就要看是什么事情了。”
裴汲闻言暗自哼了一声,有些不悦,曾彪这是没看起他们。
贺新郎也察觉到了,抢在皱眉的于少欢前道:“那便谢过了。”
示意于少欢稍安,贺新郎继续道:“曾帮主既知道我们刚从四川出来,那想来也能猜到我们关心什么。”
曾彪轻轻地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那边好。”贺新郎道:“我们想打听一下,为什么建康,没有派兵去东南平乱。”
于少欢闻言,顿时心中叫好。
在船上的时候,他们已在常单处有过了解,在九月中旬的时候,朝廷还没有动作,任凭孙式和吴宗把东南瓜分干净。
此时贺新郎很贼的直奔这里,既没有问出像“东南情况如何”这样大而化之有失风度的问题,还让曾彪无论怎么回答,他们都能得知东南的概况。
曾彪倒是没有于少欢想的这些心思,他皱眉纠结的原因只有一个,这题超纲了啊,若是打听三头蛟的老婆给谁好上了,他一定脱口而出,但涉及到东南的局势就不好说了,尤其这还是一道主观题,为什么没派人?
寻思了良久,曾彪才缓缓开口:“朋友这就有些为难我了,我若是能看明白这事,何苦会在码头上带着一群力巴,卖力气呢。”
贺新郎讶道:“那我该怎么说,才不算是为难曾帮主。”
曾彪眼神一闪,对几人的身份起了怀疑,沉声道:“几位最好不是来消遣曾某的。”
于少欢霍然站起身来,“曾帮主,要说消遣你,我们还没那个时间。”
贺新郎也帮腔道:“要不然我们把第一个问题换成殷刺史现在在哪吧,有些话直接去找他问,可能更方便些。”
一提起殷初平,曾彪突然想到刚刚有人来报告说码头上五个生面孔打听去刺史府的路,看来就是这伙人了。
“有北秦的情报来说,河内王整军备马,似是准备南下犯境,殷刺史非常重视,便亲往北边查探,现在不是在竟陵,就是在随郡,甚至义阳都有可能。”
曾彪顿了顿,犹豫了几下叹口气道:“几位若是想问建康的事,还是去找别人吧,免得我胡言乱语,耽搁了几位的大事。”
于少欢和贺新郎面面相觑,曾彪的话里有些服软的意味,这可不是像是码头上的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