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养足精神的于少欢一行冒雨上路,在中午时到了吴兴郡外围的一片树林里。
雨越下越大,数步之外便难以视物,借着雨势,陆隆轻易地拔掉了树林里吴宗的暗哨,将东南军休憩的棚子清理了出来。
棚子是由粗大的毛竹搭成,因大雨浇透了顶棚,不大的棚子里四处漏水,外面大雨,棚内小雨。
陆景礼解开了蓑衣细致放好,摸出干粮分给众人道:“这么大的雨,东南军不可能有巡哨,咱们就安稳地待着这里,等到下一波换岗的士兵来后再离开就可以。”
于少欢在棚子口站了一会,看着陆隆安排陆氏几人出去打探消息,转头道:“要不我也去看看吧。”
陆景礼想都没想就否认了,“歇着吧,多你一个人也没用。”
于少欢忧心道:“离吴兴越近,心里就越不安,尤其是今天的雨这么大,雨雾中敌我难分,稍有不慎就会发生意外。”
摆弄着硬饼的贺新郎闻言抬头道:“听你的语气,感觉像是有这方面的经验啊,左恽的零陵城就是这么破的?”
左恽造反所有人都是听过的,但于少欢参与其中却没人知道,贺新郎话一出口,包括陆景礼都惊讶地看向了于少欢。
刚寻个干燥地方坐下的于少欢苦笑道:“怎么扒起我的黑暗过去了。”
“见你心神不定,所以帮你转移一下注意力,轻松轻松。”贺新郎嘿嘿笑道。
于少欢气结道:“这哪里会让人轻松呢,两次围城我都是挨打的一方,怎么想都会让人更紧张吧。”
“这次的情况该是比左恽那次好太多了。”陆景礼接话道:“吴宗没有韩道琥没那么多高手,周超也没有内鬼,最主要的是,你这次站在朝廷正义的一方。”
“行吧行吧。”于少欢敷衍道。
丁涛闻言耸肩道:“我不是你们南雍人,从一个外人的视线里看,我感觉咱们真不像是正义的一方,倒像是镇压义士的邪恶势力的走狗多些。”
裴汲立刻反驳道:“怎么就不正义了。”
丁涛吊儿郎当的斜了他一眼,“如果你们的朋友不是站边南雍而是跟吴宗一伙,那你们该是会毫不迟疑地对南雍动手的,这便是说此次行动只关乎立场而非是对错,若真要抛开一切让我选择的话,我九成会跟吴宗一起。”
于少欢连连摇头:“我们东府绝不会跟吴宗一伙。”
丁涛轻叹口气:“于少,你这话给我的感觉是你们东府就是下一个吴宗,这反倒更说明了咱们与吴宗只是立场不同……”
“管他什么立场,我是只管把东南分舵的兄弟们拉起来的。”贺新郎抢过了话头,接着转向心不在焉的陆景礼道:“陆兄?”
陆景礼斜看他一眼,“有事?”
贺新郎搓手笑了笑,“我想向荆兄打听一下,荆云怎么样了。”
“在豫章就等着你问呢,现在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陆景礼轻哼一声:“你还有脸问,三年前若不是你们捣乱,荆云早已是枯骨一具,哪里会又在现在兴风作浪。”
贺新郎挠了挠头,撇了一眼想着自己心事的于少欢,同样的话在荆戬的满月宴上陆景礼也说过一次,那时是只一个“你”字,现在把于少欢也带进来了。
陆景礼继续道:“五月孙式出现在南康你还记得吧,第二天华程还与你一同登门去质问荆云的。”
贺新郎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埋怨,他万万没想到陆华程会一点面子不给荆云的直接开口询问,要不然是绝不会一起的。
“那次之后,我们陆家有个长辈去找他谈了……”
陆景礼话到一半便像是结束了一样,贺新郎等了半天没见下文,接问道:“然后呢。”
陆景礼淡淡地道:“没然后了,就是去谈了。”
贺新郎立刻明白这谈话估计也是陆华程式的上门质问,能有效果都怪了。
于少欢却不是这么想,他很快猜到了谈话的人该是陆江则,没等他说话,哨兵归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贺新郎也把荆云放下,眼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吴兴城里,姜且站在一个倾覆的房子突出的木墙下,呆看着倾盆的大雨,他身边的冯信满脸愁容,“虽说下雨对我们有帮助,可是这雨也太大了吧,今天上午我们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成。”
姜且一眼不发,刚刚他们去过西城,那里的一处西城墙塌了,西边是吴宗的主攻方向。
城墙早已满目疮痍,脆弱不堪,塌毁之处更是坏掉后修补的,强度极弱,大雨一冲便无法再支撑了。
塌陷之处极宽,周超虽已经派人去抢修,但姜且估计作用不大,换言之,吴兴完了。
现在雨大,东南军还未发现城墙的破损,等雨一停,甚至不用到雨停,只要雨小到能让吴宗派出游哨,吴兴就完了。
“姜兄。”
在街道对面一处相对完好的民宅里,荆雪向着姜且招手。
冯信没见过荆雪,听到女子呼唤大感惊讶,看向姜且刚要说话,突然想到昨晚他莫名其妙想见于少欢的言语,登时有所顿悟,把想说的话改为“是嫂子吗?”
姜且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一会可以亲口去问她。”
冯信有种不好的预感:“问了会怎么样。”
姜且想了想,认真道:“可能会被砍。”
“这么凶。”冯信吓了一跳。
姜且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虽然荆雪昨天给他留下的印象是素静文艺,但从柔儿的表现看,里面定有蹊跷。
于少欢不信一个温婉的姑娘会有一个鼻孔看天的侍女,更何况荆雪还是一个组织流民迁移的女侠。
“姜兄!”荆雪又唤了一声,声音高了两调。
姜且赶忙回应一声,带上斗笠运气身法冲进了雨里。
“荆姑娘。”姜且拱手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