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大堂。
“镇南王,这简直令人发指,刘汉儒虽教导信王失职,然其为在籍乡宦素来积德行善,如今横死荒原,尸骨为万马践踏,若不严惩罪魁祸首何以谢天下之士?”
鹿善继怒气勃发般说道。
话说这个消息的确在京城引起一片愤慨。
那些因为这段时间杨信倒行逆施而怒气郁积的官绅们,直接被点燃了熊熊怒火。
倒不是说因为这些杨贼爪牙的嚣张气焰,毕竟谁都知道他都杨贼了,肯定不会是小白兔,亮出一下尖牙利齿是很正常的,关键问题在于被杀了一个在籍的乡宦,一个正牌的进士。无论这个进士是什么人,是哪一派的,他被一个粗坯军汉就像杀猪一样一刀割断脖子,然后又像死狗一样被骑兵践踏成烂泥,那对于文臣来说都是忍无可忍的。
这是什么?
骄兵悍将的时代开始了吗?
武将可以肆意杀戮文臣的时代又开始了吗?
无论刘汉儒做了什么,他是一个进士,那么武将就必须对他维持最起码的尊敬,哪怕在战场上也得以礼相待,就算抓住他也得保持礼貌,不能让一个进士受到侮辱。张献忠杀了了刘汉儒,把他的死尸扔在战场,任由那些骑兵践踏,那践踏的不是刘汉儒,而是整个文官集团,整个士绅集团,天下所有儒生的脸面,这简直丧心病狂。
不严惩张献忠,就会让所有武将都知道自己不需要再尊敬文官了。
自己的刀可以割断任何一个文官的喉咙。
那些总兵们不需要面对一个七品巡按战战兢兢,他们只需要拔出刀就能把这个七品巡按的头砍下,把他们的死尸踩在脚下。
“镇南王,贵部以舟桥不备,悍然纵火焚烧苑口,这与兵变何异?”
范景文说道。
“霸州报大火焚烧数千家,无辜百姓死伤近万,苑口几为鬼域,大王若不严惩乱兵,何以面对这些冤魂?如今人心惶惶,民间流言蜂起,大王应立刻下令贵部暂时撤回苑口以南,由宜兴伯所部接管霸州,庶几能安吏民之心,否则再这样下去,闹出更大的乱子就不好了!”
新任兵部右侍郎秦士文忧心忡忡地说道。
他是蒙阴人。
不过他的确没有危言耸听。
霸州知州报的,的确就是大火烧毁数千家,造成百姓死伤近万,而且还用很多艺术化的形容词,描述了这场大火造成的惨剧。
反正这属于日常操作。
大明的文臣武将们但凡涉及数字的东西都习惯于加工一下。
比如一炮糜烂数十里之类,尽管霸州知州很清楚,城外死的都是团练,不过团练也是民,团练肯定不是军,所以他这样说也没什么错误,最多就是把死伤数量夸大了几十倍而已,但也没超过一炮糜烂数十里的程度。
而杨信坐在那里仰面看屋顶,无视周围一帮文臣。
“镇南王。”
孙承宗说道。
杨信继续充耳不闻。
这种态度就很让人恼火了。
“镇南王,陛下以国事相托,难道镇南王就是如此尽职?”
鹿善继怒道。
杨信这才懒洋洋地直起腰……
“你们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他很不客气地说道。
然后他伸出手指着鹿善继……
“你,把带着团练阻击志愿军,甚至在岸边设伏准备偷袭,结果失败最终打成混战,然后自己煞有介事的骑着马,拎着刀指挥团练冲锋,这才在交战中被张献忠一剑刺死的刘汉儒,说的就跟朵白莲花一样无辜。那么要不要我让孙守法把被俘的团练押过来,咱们在这里搞个三堂会审,看看到底是谁烧永济桥,是谁凿河冰,是谁在北岸设伏,是谁带着几千全副武装的团练,在大清河边架起大炮阻击奉旨北上的志愿军?
虽然我知道你们喜欢颠倒是非。
可这一次也有点太过分了,咱们多多少少还得考虑点良心。
鹿太公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杨信说道。
鹿善继冷哼一声。
然后杨信又把手指指向了范景文……
“你,你无视永济桥是被刘汉儒纵火焚烧的事实,无视他们截断道路,阻挡志愿军北上的事实,把志愿军的受阻说成是舟桥不备,用轻飘飘一句话把真正原因就抹去了。你这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立马就黑白颠倒了,这幸亏还没让你去写历史书,要是你去写历史书,还不知道编出多少贻误后代的东西,估计现在我让那些俘虏过来说说他们是怎么放火烧桥的,一样也会被你说成是他们被收买了诬陷刘汉儒的。”
他说道。
范景文傲娇地昂起头,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然后杨信又用手指指着秦士文……
“秦彬予公,还烧毁数千家,烧死百姓近万,您说这话时候自己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