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肆虐的那晚,顾少辰一直在菜市场旁边的那栋小区楼上安然熟睡着。
这也就是为什么小二黑一直不愿意离开的原因。
只不过当时顾以珩救人心切,并没有仔细彻查。
直到他和罗浩天在海边的悬崖上拼死一搏时,他才发现那个一直熟睡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儿子。
但是,那时候他已经无法向凌乐乐说出真相。
罗浩天不知情。
他是不认识自己的孩子的。
因为宋小离和他的孩子出生之后便养在穆家,那个可怜的小婴儿从出生到死亡,他作为亲生父亲也只是在当晚匆匆见过那一面。
并且,也是他亲手给自己的儿子捆上了那枚小小的定时炸弹。
将两个年龄相差一天的孩子掉包,宋小离也曾无数次地纠结过。
一边是顾少辰,一边是她自己的儿子。
她将顾少辰抱在怀里,然后又放下。
反复多次,她终于是凄然一笑。
他是凌乐乐的孩子,她恨不得让他去死。
但他又是顾以珩的儿子啊,她那么爱他,他的儿子,她怎么能去伤害呢?
当宋小离将自己刚满月的儿子交给罗浩天时,她看到罗浩天嘴角那抹残忍的笑,霎时间心如死灰。
也好。
就这样吧。
让他亲手将这一切罪恶埋葬,然后,她陪着一起。
世间再没有了任何的纷争烦恼,这些年她过得太累了。
累到极致,处处小心翼翼却是赢不回顾以珩的心。
她想要放手了。
****
半年之后。
锦城,医院。
秦朗最近总是帝都和锦城两边跑。
像凌乐乐上一次脑部手术一样。
邪魅的五官消瘦了不少,他坐在病床上,拿了毛巾给凌乐乐擦手。
一根一根手指都不漏下。
从手背到指尖,格外的细致。
再换过一张毛巾,他的手碰到了她的脸。
脸颊上那道长长的伤疤已经褪疤了,紫红的颜色也在变浅,不再像之前那么狰狞。
虽然不好看,但,并不太影响她整体的美观。
毛巾轻轻拂过,秦朗撩了撩自己额头上的碎发,那里,他也有一块伤疤。
“乐乐,其实我俩挺有缘的,你没发觉吗?”
他将凌乐乐的手指拿起来摸自己的疤痕:“摸到没?这叫情侣伤疤啊,以后,我俩一起,谁也不嫌弃谁。当然,你比我漂亮一点,如果要嫌弃,我能允许你嫌弃一点点。”
秦朗自说自话,又将凌乐乐的手轻轻放进被子里。
忙完一切,他起身去了窗边。
眨眼间,又快到春节了。
锦城今年特别的冷,窗外飘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有小孩在医院的公园里丢雪球,嬉闹着,奔跑着。
秦朗对着玻璃窗呵气,明亮的玻璃瞬间蒙了一层雾。
他伸了指尖在上面画了一个圆。
圆的中间是大大的笑脸。
“乐乐啊,下雪了,我多想带你出去看看……”
秦朗嗓音黯然。
在他不知道的身后,凌乐乐的指尖在轻微的抖动。
下雪了,她也想出去看看,和顾以珩一起,牵了手在雪地里慢慢走,然后,一不小心就白了头。
……
陆西庭也经常来医院。
自从他和纪如萱订婚之后,两人再没了下文。
纪如萱三十六计,全部用遍,可是在陆西庭面前,没用。
凌乐乐昏迷的这段时间,陆西庭从来都是带勿忘我。
紫色,一束一束插满花瓶。
然后放上小小的一朵在她的头发上。
还记得小时候凌乐乐闹着要勿忘我,陆西庭跑遍锦城给她买回来一大束。
结果,她掐了一支戴头上之后,剩下的全部悄悄送给了顾以珩。
顾以珩生性凉薄,见到自己的房间突然多出一束花,想也没想,连同花和花瓶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凌乐乐知道后就哭,拽了顾以珩的衣袖擦眼泪,鼻涕,并且要让他还她一束。
此后的很多年里,顾以珩也没买过一束花给凌乐乐。
他不买,陆西庭买。
从凌乐乐第一次车祸骨折开始,他便一束一束的送过来。
他的乐乐啊,只要她愿意,他能将世界上所有的花都给她。
......
陆西庭习惯坐在床沿上看着凌乐乐苍白的小脸。
脸上的疤痕更淡了些,从脸颊一直拉到下巴,很长,很醒目。
陆西庭伸了手指在上面轻轻拂过,稍微有些凹凸不平。
其实,医生已经几次提议凌乐乐完全可以做整容手术了。
但是凌一坤夫妇,包括秦朗和他都不同意。
凌乐乐不管成什么样子,在他们的心目中永远都是最美的。
如果她醒来,自己愿意做,那是她的意愿。
而爱着她的人们,不希望她再一次承受那怕一丁点的疼痛。
陆西庭还学会了抽烟。
心里烦闷无比时,他便会点上一支。
在病房,他不敢。
只能拿了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的“噌”一声翻开盖子,再“噌”一声关掉。
凌乐乐的手指又开始轻微的颤抖。
……
凌乐乐正在醒过来的那天是因为顾少辰。
小家伙半岁多了,能咿咿呀呀闹上几句。
明媚和纪淮安抱着他来的病房。
临近春节,明媚也是准备和凌乐乐辞行的。
她要去美国读书了,学业一拖再拖,总是不太好。
明媚将小豪豪放到凌乐乐的病床上。
小家伙调皮,在凌乐乐身上爬来爬去。
小脸肉嘟嘟,长得也非常壮实,爬累了,竟然顺势一屁股坐到凌乐乐的脸上。
明媚哭笑不得,伸了手准备将他抱走,小家伙却挥舞着小拳头朝着她哇哇叫。
然后从嘴里吐出一个泡泡,口齿不清地喊,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