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城破，业火燃起不断，遍地的尸殍散发着恶臭，混带着空气中挥之不散的血腥味，令姜芷几欲作呕，艳红的凤头金缕鞋被染得深红，姜芷一眼便看到了那帘草席。

清风吹过掀起草席的一角，姜芷只觉得周围的景物都变得虚幻起来，眼眸涌出的眼泪仿佛是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颗滚落在这片连生命都可以随意亵渎的土地上。

姜芷的脚步有些踉跄，转眼又被脚下的尸体绊倒，手中握着的红豆粒也撒了出去，沾染上地面的鲜血却显得更为凄美。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凡天澜出嫁新娘必定要手捧一把红豆，进门前将这把红豆撒出去，寓意今后夫妻之间再无相思，永远相伴彼此白头偕老。

看来就算是老天也希望他们在一起的吧，姜芷撑起身子不顾方才磨破的掌心，一步步坚定地朝前方走去。

天色阴沉，黄沙漫天。残破的城池中，嫁衣如火，清风扬起姜芷的衣角宛若将士们喉中飞溅出的鲜血，腰间的五色流苏晃动着极为惹眼。

姜芷俯下身子，眸中积盈的泪水已让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姜芷的双手紧握着地面上染着鲜血的黄沙，指尖微颤可还是将那帘草席拉开了。

你说，堂堂的战神将军怎么就死在了这里？连块裹尸的衣布都没有。姜芷替裘盛戎拨开覆面打缕的发丝，仔细地将他嘴角的鲜血抹掉，亲手脱下了裘盛戎那身沉重的战袍。

战神的荣耀太刺眼了，刺眼到这些年来我都不敢去接近你，刺眼到因为这身战袍你负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将这身战袍卸下你也会轻松很多吧。

可此时姜芷却发现裘盛戎的手中似乎是在攥着什么东西，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他的掌心摊开，上面赫然是一枚染着鲜血的玉佩。

这枚玉佩姜芷自然是认识的，是与自己发髻上的那支玉兰簪出自同一块玉石打造，同玉同心，取得便是相携之意。

紧握着这块雕刻着玉兰花纹的玉佩，姜芷捧起裘盛戎的额头，轻柔的落下一吻，指尖划过他的嘴角沾染了些许的血迹，食指上移将那抹血迹印在了裘盛戎的眼尾处。

有了这个印痕，裘盛戎下辈子我们也还会相见的，你在奈何桥处等等我，我很快便会来寻你的，看着裘盛戎那双紧闭的双眸，姜芷强按捺住内心的悲痛可眼泪还是颗颗滚落。

姜芷不忍，抬眸环顾四周，城墙上的碎石还在滚落着，刺鼻的尸臭味，满目的猩红，这样的地方又如何能令人安眠呢？

姜芷将嫁衣的披尾撕成条状，一头捆在草席上一尾绑至自己的腰间，如故事的结局感情的结尾，有始有终，有头有尾。

我们是被嫁衣捆绑在一起的，所以下辈子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会穿着一身如火般耀眼的嫁衣找到你，让你履行诺言……。

“终于寻了处僻静之地，有青山有绿水是个长眠的好地方呢。”

姜芷的双手被磨得渗着丝丝血迹，额间的碎发披散下来黏腻着汗水，轻声低喃道。精心绣制的嫁衣也被树杈划开几道裂痕，平白地将那朵牡丹硬生生地分成了两半。

“我不像你这般有学问还懂些风水什么的，不过我知晓你喜静又爱这山水，所以我们葬在这里你看如何？”

姜芷寻来一块木头，拔下发髻上的簪子在上面刻着，问着一个永远也不会回答她的人。

此时清风扬起将姜芷额前的热汗吹干，散发重归耳后，极致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