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景和帝还没有说话呢,那边的赵寿却惊呼出声。
皇帝转头过去,呵斥道:“你叫什么叫?”
他的心情是非常的不好了,不但骂了柳铭淇,赵寿这个老奴也吃挂落了。
赵寿当然不计较,他只能鞠躬到底,自己给了自己两嘴巴子。
苗炎也不懂,他用迷惑的眼神望着柳铭淇,希望得到解释。
柳铭淇笑了笑,“我说的法子,看来赵公公是懂的,不如让他给陛下解释一番。”
赵寿心里把柳铭淇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的笑容比哭都还难看:“陛下,老奴……老奴……”
“你说吧,我不会怪你的。”
景和帝此时也看出来了,这个法子肯定不大上得了台面,不然两人不会这么为难。
面对皇帝的目光,赵寿只能咬了咬牙,飞快的道:“麸糠是大米和小麦打磨的时候留下来的残渣,平日里是拿来喂牲口的。裕王世子殿下的意思,应该是把粮食全部换成麸糠,然后拿给灾民们吃。”
“什么!?”
景和帝跟苗炎都震惊了。
两人望向赵寿的眼神,几乎是想要杀人的目光。
赵寿吓得快瘫了,“陛下,苗大人……这是裕王世子的主意啊,老奴只是说出来而已……”
于是马上柳铭淇也受到了“死亡凝视”。
可少年并没有害怕,反过来看着他们:“又没有粮食,又没有钱,不想这个主意,难道让整整一两千万人都饿死啊?”
“但这些残渣不是喂给牲口吃的么?”苗炎的黑脸胀得通红,“人和牲畜岂能混为一谈?”
“到了这个份儿上,您就别讲究了,保命才是最重要的。”柳铭淇说道:“苗大人,你饿过吗?饿你三天三夜,别说是麸糠了,就是树叶树皮,你都能啃下去!”
“本官即便饿死,也不会吃这些东西。”苗炎凛然的道。
“是,你清贵,你清高,你的名节比死都重要。”柳铭淇笑了起来,“但是苗大人啊,老百姓可没有你这么有气节,他们只想活下去而已,为了活下去,他们什么都愿意做……对了,你知道泥土也是可以吃的吗?”
“胡说八道!”景和帝憋出了一句话,“泥土怎么可能吃?”
“赵公公,你来解释一下。”柳铭淇又把可怜的赵寿给拎了出来。
赵寿但凡此时手上有把刀,他都能一刀给这个混账少年捅进去。
可惜他没有。
然后面对景和帝询问的眼光,只能老实的小声道:“那种土叫观音土,吃下去能抵饿。可是如果吃多了,观音土就会在肚子里发胀,把人活活的胀死。
老奴小时候有一次遇到大灾患,田野路边到处都是这样大肚子胀死的人,男女老少都有……”
想着赵寿说的恐怖场景,景和帝和苗炎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看吧,这就是经历过苦难的赵公公的人生经验。”柳铭淇道,“所以现在苗大人你可以问一问,如果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麸糠他吃不吃?”
“吃!”
这回赵寿也豁出去了,不等皇帝询问便闭着眼睛道:“快饿死的时候连树皮都要抢,更别说麸糠了。麸糠得是有点积蓄的人家才能吃得起的!……当年要不是实在没有活路,老奴的爹也不会那么狠心,把老奴卖给了x贩子,一路来到京城……”
御书房里面沉默了良久。
苗炎想要说什么,嘴巴里面却干得很,说不出一个字来。
景和帝双眼通红,狠狠的望着赵寿,像是要杀人一样。
柳铭淇明白皇帝此时的感受。
他一辈子都仁慈温和,对老百姓尤其如此,不知道减免了多少的劳役和税赋。
结果今天却落得不得不给灾民们吃麸糠的地步,这是何其的悲凉,何其的讽刺?
少年此时的语气倒是放温和了:“陛下您也不能想太多,天灾人祸,天灾尚在人祸之前,证明天灾的破坏性是最大的,不受我们掌控的。
换句话说,这事儿别的皇帝遇到,也同样是如此。当然了,我刚才说的也不是全部用麸糠代替,这里面还是有很多讲究的。”
景和帝没有说话。
柳铭淇自顾自的又道:“参与劳动的那些男人们,吃到的最少都是米粥和馒头,他们的口粮不能节省。而那些没有劳动能力的老弱病残,就没有任何办法了,除非想要他们饿死,或者是有足够多的粮食,不然只能走麸糠熬粥这条路。”
“让男人们吃粥吃馒头,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要劳作吧?还担心他们吃不饱的话,就会闹事情,引发更多的动荡,对不对?”苗炎笑着问道,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冷。
“对!”
小心思被看透了,柳铭淇也不惊讶,如果苗炎和朝廷诸公连这个都看不清楚,那一辈子的聪明智慧就白费了。
说穿了很残忍。
但任何一个朝代,稳定都是最重要的,远比灾民重要。
如果乱起来,倒霉的又岂止是这么一两千万的灾民?
黄巢、李自成、张献忠这些丧尽天良的魔王,不就是在乱世造的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