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枭又怎会看不出来这是梁斐桓在给他台阶下,只是身为人间清醒的梁斐桓今夜怎会如此消沉?
既然要他陪酒,那他就得拿出陪酒的态度来。
卸下佩剑、脱了铠甲,杨枭走到梁斐桓身旁坐下来,看着桌上的酒坛和海碗,有些无从下手。
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用碗喝过酒,也从来没见过梁斐桓如此豪放过。
“怎么?用不惯碗?”梁斐桓亲自倒了一碗递给杨枭。
“那倒不是。”
杨枭急忙接过,连日赶回来都未回府便直接进了宫,途中换了三匹马,手掌都被缰绳勒破了皮,此刻端着海碗的双手有些不稳,险些将酒溢洒出来。
小心翼翼地端到嘴边,闻着酒香浓烈,不像是梁斐桓常喝的酒。
迟疑片刻,痛饮一口,杨枭整张脸瞬间被辣得皱成一团,“嘶——这不会就是名满天下的百里香吧?”
“想的倒美!无功而返还想让我用百里香招待你?能喝上这穷街陋巷里的酒就不错了。”
梁斐桓神色淡然,眼中并无责怪之意,偶尔有寥寥残败的桂花落在碗中,也似没有发觉一般一饮而下。
杨枭讪讪地端起碗,像喝药一样将酒饮尽,艰难地抱起酒坛再添一碗。
他好想跟梁斐桓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换个惩罚方式,连跪十日他都愿意,可这烈酒实在让人受不了。
碧虚城的酒向来温润绵柔,梁斐桓从哪里找到的这种酒?
“城主何时喜欢上了这种烈性酒?臣只一碗就已经招架不住了,此番较量定然要输,还是选择受罚吧!”
杨枭说罢自罚了一碗,坐等挨批。
梁斐桓却还只顾着自斟自饮,眼都没抬一下,“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罚你,昨日命人搬来了几盆紫龙卧雪,你刚刚可看到了?觉得如何?”
“臣倒觉得不如之前那几盆茉莉好。”杨枭实话实说,以褚南欢内敛的性格,怎么会喜欢那种华丽张扬的花朵呢?
“茉莉?”梁斐桓凝眉相视,“之前是腾烟芙蓉啊!”
杨枭一愣,“臣明明记得上次来时是虎睛茉莉啊!那么浓烈的香味,怎么会是芙蓉?”
“哦......你上次来都是一个月前的事儿了,早都换了好几次了。”梁斐桓一脸的云淡风轻,这些价值连城的名贵花卉在他眼中和路边的野花也没什么不同。
杨枭这才想起来他带兵出征襄芜城已经快一个月了,可感觉这日子过得竟快得出奇!仿佛他根本就没去过襄芜城似的。
或许此次任务失败对他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吧!潜意识里竟想将之遗忘。
毕竟这是他受任兵辖阜将军后首次出征,虽未有折损,但确实是徒劳无获,白忙一场,也辜负了梁斐桓对他的期许。
所以他不怕被梁斐桓责罚,只怕梁斐桓对此事避而不谈。
因为依照梁斐桓的性子,骂你罚你说明他还没有放弃你,但如果什么都没做,或许就意味着你已是一颗弃子。
梁斐桓越是如此,他心里就越是害怕,与其像这样钝刀子割肉,不如早点儿领了罚踏实。
“是臣一时糊涂,但请城主责罚。”杨枭起身,后退半步俯首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