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来, 京城外杨柳树的叶子已掉光, 空气越来越干燥。脸上不涂东西每日里干崩崩的, 如意胭脂铺的生意越发的好,每日是门庭若市,争抢着买她家的面脂。
柜台前作少妇打扮的如意, 算完今日的帐对小翠道:“这几日面脂卖的好, 京城里就这么多人, 我看着该买的都买了。再过些时日,冬天到,该弄些仿冻手脚的药膏卖。”
小翠问道:“小姐,我们不会做到哪儿去弄?”
如意提醒道:“叫夫人,别叫小姐。去药店里看看, 和他们商议下, 东西好拿过来贴上我沈氏的标签卖, 不算进货给他们分成,有钱大家一起赚。”
小翠吐吐舌头,小姐, 不,夫人自从成亲后对这个称呼, 异常的执着,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成亲似的。发髻每日梳成成亲后的妇人样,她看起来本来就比实际年纪小上许多, 梳上妇人的发髻像是小孩子偷学大人的妆容。
一点也不好看, 还不伦不类。
如意是一点没觉得, 嫁人了,好看着,反正她觉得极好看。她合上帐本,起身道:“我先回去。”
宋翊走了快两个月,夏天就这么悄然过去。如意走在路上感慨时间过的真快,她来京城是春天,转眼间就到了秋天,只大半年时间,她还和宋翊成了亲,宋翊打仗都去了两回。前两日收到宋翊的来信,说前方大捷,让她安心等他回。
如意迈着轻快的脚步往家的方向走,看到路上的零嘴和吃食,停下买了些。街尾传来阵阵马蹄声,她回头望去,只见马上坐着的都是身着军服的士兵,呼啸而过,扬起阵阵尘土。
如意有些心绪不宁,她提着零嘴和吃食快步回家。远远的看见那镇国公府门口栓了几匹马,停着辆马车,护卫正在门口拉马去后门。
如意跑进问道:“是候爷回来了吗?”
护卫道:“是镇国公。”
宋翊没回来?如意快步至大厅,丫鬟和母亲都不在,她喊道:“娘。”无人回应,她找去江瓶儿和宋峻山所住的院子,院门大开,里面站着四五个将士,房门半掩,隐约听见母亲的声音。
如意穿过院子进门,只见宋峻山形容枯槁地躺在屏风内的床榻上,发丝凌乱,双目紧闭。江瓶儿坐在床前,拿毛巾擦他的脸。
如意站在屏风前,有些不敢走上前,轻喊道:“娘。”
江瓶儿回头,双眼通红,过了会低头道:“回,回来啦。”
如意心觉不好,结巴问道:“爹回来了,宋,宋翊了?”
这时,床上的宋峻山悠悠睁开眼道:“过来。”
如意小步走到床前,见宋峻山右边的袖笼空荡荡的,她怔愣了半响问道:“爹,你的胳膊?”
宋峻山道:“没了,没事能活着就很好。”语气清淡,好像在是说别人的事。接着,他拿出一缕头发递给如意。
如意接过头发,不知他是何意,紧接着耳边传来宋峻山远如天边的声音。
“宋翊他死在了战场上。”
如意手上的东西全数落下,怔愣了好一会道:“怎么可能?宋翊能以一抵百,怎会死在战场上,谁死了他也不可能会死的。他答应过我,说会回来,怎么可能,你别骗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敢回来见我?你跟他说,不管他是断了胳膊还是腿,我都等他回来。”
宋峻山道:“当日,我们击败北越,在回营的路上遇上北越的伏兵,他们来势汹汹,把我们一行人逼到了一处悬崖边,宋翊不幸落崖,我正想拉他上来,北越人砍断我的右手,我没能抓住他,眼睁睁看着他落入崖底。他只留下这一缕头发,是爹对不起你,没有抓住他。”
如意弯身捡起地上散落的发丝,问:“他掉下山崖,尸体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他的尸体,他就是没死。”她捡完地上的发丝,揽入到怀中,站起倔强道:“宋翊怎么可能会死?他那么强悍,就算是掉上崖又怎样?肯定还活着。”她紧咬住嘴唇不让泪落下,转身离开房间,直奔自己的房间。
怕她出什么事,紧跟在她身后,见她回到房间就开始收拾东西,换洗的衣服,银两,银票,没有章法的统统扔进包裹里,快速地打包背上。
江瓶儿拽住她背上的包裹问:“你要去哪儿?”
如意竖定道:“去找宋翊,去他掉下崖的地方去找他。”
江瓶儿道:“他死了,你爹亲眼看见他掉下去的,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尸身都找不到的。你一个弱女子怎么找?你说?”
如意道:“他没死。前几日他还给我写信,说回来等冬天时带我去滑雪,他没死,你放开,我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