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葱竖起身子,蛇头点点,似是在回答他一般。
“你认得白术吗?”无骄起了希冀,又问道。
蛇头点的幅度更大,舌头一伸一缩,嘶嘶唤着,身躯往外游着,边游边回头,似是在唤他跟着他前去一般。
无骄替青瑶把风帽戴好,把她背在身后,把铺在地上的大麾又覆在她身上,双臂处打了个结,紧紧温暖着她,他便大踏步随着小葱而去。
幸好并不多远,小葱游到一处平缓雪地,一到寒冷的地方,小葱便没什么精神,它缓缓游回青瑶布袋中。
莫说六寸,此处寸草不生,无骄疑虑,忽而想起青瑶说的相反之话,他的视线停留在面前这茫茫雪地上。入土六寸,加上这厚厚积雪,许有个十寸不止吧。
本可用黄武齐赠他的那削铁如泥的扇子来掘地,无骄又怕破坏那草药,一手扶着背上的青瑶,不让她因自己的动作而转醒,一手便开始掘着地面的积雪。
时间在这雪山似乎停滞了一般,无法从天色变幻中知晓时间已过去多久,好不容易终于在面前的地上把那厚厚积雪挖出一个小洞,见到底下的以石堆成的路。
无骄的手渐渐发麻,内力再充沛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也慢慢耗尽,如今他只能用内力勉强护着自己的心脉,他裸露在外的面庞已覆上一层薄薄的寒霜,发丝上甚至连成了一串冰丝,连那剑眉上、长长眼睫毛上也结了点点霜冻,他把自己的呼吸频率放到最慢,以此增加自己的持续时间,即使这样,他的视线也渐渐模糊。
感觉时间一分一秒在他身边流逝,他越发焦急,他虽不擅医,也知道病症会随着时间流逝越发加重,在这大自然中,头一次感觉自己这般无力。
他以指为爪,在那石子堆里挖着,石子的伤痕一道道划过他的手指、手掌乃至手臂,被冻得发青的手指已全然感受不到疼痛,他视线所及,只有深些,快些,好不容易,他终于瞧见那黄褐色的草药。
酒府乃漠北的大家,财富与权势都是数一数二,何曾为了这不起眼的草药这般欣喜若狂?
他欣喜而又小心翼翼地把好不容易挖到的宝物连根拔起置于怀中,确认了旁边已无再多,三两下又回到了适才发现的洞穴之中。
温暖的火光暖意融融,他小心地把青瑶重新置于地面,大麾一上一下把她掩了个严严实实,他伸手想探探她的温度,见自己的手掌肮脏又伤痕满满,又缩了手,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不知是否手太过冰凉,感受那热度似乎有所下降。
“嗯?”那突然的冰凉触感让青瑶在昏睡中也不自觉嘤咛出声,往他手上又凑了凑,让他不禁失笑。
他取来白雪,在手上化为水,简单清洗了自己的手掌,再细细冲洗了那草药,仍是有些不放心,确认了自己外表并无异常后,他轻声唤醒了青瑶。
“小青儿,你瞧这是不是白术?”见她幽幽醒来,他拿着白术在她眼前展示。
“咦?确是白术,你怎么找到的?”青瑶直起身,只觉天旋地转,脑海一片混沌,头重得很,无骄连忙揽过她,确认是白术,他把它撕成一块小块地给青瑶嚼着。
“是小葱,它竟然知道哪里有白术。”他喂着喂着,忽觉手上凉飕飕的,垂眸一看,才见她眼泪翻飞,如泪人一般。
“白术太苦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了?”他疼惜地替她抹去泪水,按在怀中好好哄着,“吃完药很快便好了,我在呢。”
即使是当初被狼划到那入骨伤口也是对着他淡笑安慰的她,从未在他面前哭得如现在这般稀里哗啦。
“你……你的手……”青瑶吸着鼻子。
本纤长如玉石一般的手,如今伤痕累累,血肉翻飞,一道道的伤痕似是划过她内心的痛楚一般,为了她的偶感伤寒,他竟这般难为自己……自己何德何能,换他这如珠如宝的对待。
“我没事。”话语刚出,他又失笑,“这两个字真是神奇,不是你说便是我说,我是真的没觉得痛,这看起来有些狰狞,其实都是皮外伤,来,乖,先吃了。”
青瑶伸手取过他手上的白术,全数塞进嘴里,生吃十分难嚼,她一语不发地嚼着,一下子便吃个精光。
“把那红色和黄色药瓶子给我,我帮你包扎。”青瑶柔声说道。
无骄依言而为,她为他包扎时候,看着那伤口,风寒入骨,这病根可是埋下了,清洗伤口,上药一气呵成,“这几日手都不要碰水,有何事让我来做,知道吗?”她叮嘱道。
无骄呵呵直笑,惹来青瑶的白眼。
“我在想,这个画面怎么这么熟悉?记得那次你被狼咬到手臂想要去搬那秋海棠时候,我好似也是这般阻扰你的。”无骄低声笑了笑,回想起那一幕,甚是怀念,“你的手臂有留下疤痕么?”
“我没留意,许是有吧。”青瑶不为意,看向他才发现他身上的外衫没了,她惑然问道,“你的外衫呢?”
无骄瞳心左右游移,看着那堆火,呐呐笑道:“情急之下烧了……”他起身把自己背囊里的柴木取出,加了些进去那火中,火又烧得更猛了些。
情急之下?她记得她沉睡前说过的生火,莫不是这就是这傻子为了早一刻让她有火可暖才把外衫扔进去生火了?
“你别再想了,小青儿,等等又得脑门儿疼了。”无骄敲了敲这个似是无时无刻都在思索着的小脑袋,眼神灼灼,瞳光四散,一瞧就又在想东想西,他以为她还在思索着冰蚕之事,“待我们都好好休息一番,才有力气去寻那冰蚕啊。”
“好。”青瑶对他笑笑,示意她放下自己,她往外移了点位置,让无骄也一并躺下,拿大麾盖好二人,火焰烧着的他的外衫,发出哧哧响声。
任它外面雪纷纷,身侧温暖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