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哦”了一声,心想师父、师娘出马,田伯光定然伏诛;内心深处,却不禁微有惋惜之感,觉得田伯光好淫贪色,为祸世间,自是死有余辜,但此人武功可也真高,与自己两度交手,磊落豪迈,也不失男儿汉的本色,只可惜专做坏事,成为武林中的公敌。又深知思过崖还有一人在场,不等陆大有再说什么,尽快的打发他下山去了,待师弟下山,他与离歌笑二人一同吃饭畅饮。此后两日之中,令狐冲练习气功,别说不再去看石壁上的图形,连心中每一忆及,也立即将那念头逐走,避之唯恐不速,常想:“幸好师父及时喝阻,我才不致误入歧途,成为本门的罪人,当真危险之极。”
这日傍晚,二人吃过饭后,打坐了一个多更次,正要互相切磋一下剑法,忽然离歌笑感到有人脚步迅捷的上崖而来,便对令狐冲道:“等等,有人来了。”令狐冲闻言也感到有人而来,他心中一惊回道:“有人?莫不是我师父师娘?离兄,快...”话音刚落,那人已然上崖,大声道:“令狐兄,故人来访。”声音甚是熟悉,竟然便是“万里独行”田伯光,令狐冲一惊,心想:“师父、师娘正下山追杀你,你却如此大胆,上华山来干甚么?”当即二人走到洞口,令狐冲笑道:“田兄远道过访,当真意想不到。让我为你介绍...”只见田伯光肩头笑道:“听说令狐兄在华山顶上坐牢,嘴里一定淡出鸟来,小弟在长安谪仙酒楼的地窖之中,取得两坛一百三十年的陈酒,谁知在半道被人...”话没说完,便看到令狐冲身后的黑袍人,似是感到熟悉,忽然想到了什么,当下喝道:“原来是你,抢了我的好酒还敢出现,你找死。”说着衣袖中的短刀闪现出来,作势要出手杀人一般。
离歌笑早就看清来人模样,见田伯光要出手杀人,脚下的“凌波微步”下意识的闪到一边,他也不想出手伤人,便大声喝道:“田兄,误会,误会。请听在下解释...”田伯光根本听不进任何话语,只是挥刀砍来,边砍边道:“误会个屁啊,抢了我的好酒...”令狐冲看清形势,大概听出他二人的恩怨,只能做个和事佬顺势拉住田伯光说道:“田兄,误会。这位离兄抢了你的酒也是和小弟一起畅饮的,你要怪就连小弟一起怪吧!”离歌笑当即道:“是啊,田兄,在下要早知道你的酒是拿来和令狐兄一起喝的话,我就随你一道上山来了,还请田兄勿怪。”田伯光冷静下来,气呼呼的说道:“好吧,不打不相识,权当教了一个朋友,只是现下无酒,好不咱哥三好好喝个痛快。”离歌笑道:“田兄大度,先前我和令狐兄还有喝剩下的好酒,如若田兄不嫌弃,我们就喝个痛快。”
三人哈哈大笑,当下取出三只大碗,大口大口的畅饮起来。令狐冲说道:“其实田兄将这两大坛酒从长安城挑上华山,何等辛苦麻烦,别说是天下名酿,纵是两坛清水,令狐冲也见你的情。”田伯光竖起右手拇指,大声道:“大丈夫,好汉子!”令狐冲道:“取笑了。小弟与田兄交手两次,深知田兄品行十分不端,但暗中害人之事却不屑为。再说,你武功比我高出甚多,要取我性命,拔刀相砍便是,有何难处?”田伯光哈哈大笑,说道:“令狐兄说得甚是。但你可知道这两大坛酒,却不是径从长安挑上华山的。我挑了这一百斤美酒,到北边去做了两件案子,又到东边去做两件案子,这才上华山来。”令狐冲一惊,心道:“却是为何?”略一凝思,便已明白,道:“原来田兄不断犯案,故意引开我师父、师娘,以便来见小弟,使的是个调虎离山之计。田兄如此不嫌烦劳,不知有何见教。”离歌笑道:“若在下所料不差,田兄是想带走令狐兄下山一趟?”
田伯光笑道:“令狐兄且请猜上一猜。”令狐冲道:“不猜!”斟了一大碗酒,说道:“田兄,你来华山是客,荒山无物奉敬,借花献佛,你喝一碗天下第一美酒。”田伯光道:“多谢。”将一碗酒喝干了。令狐冲陪了一碗。两人举着空碗一照,哈哈一笑,一齐放下碗来。令狐冲突然右腿飞出,砰砰两声,将两大坛酒都踢入了深谷,隔了良久,谷底才传上来两下闷响。田伯光惊道:“令狐兄踢去酒坛,却为甚么?”令狐冲道:“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田伯光,你作恶多端,滥伤无辜,武林之中,人人切齿。令狐冲敬你落落大方,不算是卑鄙猥崽之徒,才跟你喝了三大碗酒。见面之谊,至此而尽。别说两大坛美酒,便是将普天下的珍宝都堆在我面前,难道便能买得令狐冲做你朋友吗?”刷的一声,拔出长剑,叫道:“田伯光,在下今日再领教你快刀高超。”离歌笑急忙拦住了他,说道:“令狐兄,且慢,田兄并无恶意,听他说完。”
田伯光却不拔刀,摇头微笑,说道:“令狐兄,贵派剑术是极高的,只是你年纪还轻,火候未到,此刻要动刀动剑,毕竟还不是田某的对手。诚如这位离兄所说,田某此次上山并无恶意。”令狐冲略一沉吟,点了点头,道:“此言不错,令狐冲十年之内,无法杀得了田兄。”当下拍的一声,将长剑还入了剑鞘。
田伯光哈哈太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令狐冲道:“令狐冲不过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田兄不辞辛劳的来到华山,想来不是为了取我颈上人头。你我是敌非友,田兄有何所命,在下一概不允。”田伯光笑道:“你还没听到我的说话,便先拒却了。”离歌笑道:“令狐兄莫怕,倘若田兄要杀你,我不会袖手旁观的。”令狐冲道:“正是。多谢离兄好意。不论你叫我做甚么事,我都决不照办。可是我又打不过你,在下脚底抹油,这可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