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时候,辽东传来捷报,庞同善大破高丽兵,仗打的相当不错。权衡再三的李治则有意加大军事强度,所以不顾时下的寒冬,御驾临幸洛阳。
一来,调拨军资,就地督促军需的轮输转运,保障唐军的后勤补给线;二来,组建新的征行军,扩大战果,巩固新占之地。
而李贤,则因为“大病初愈”的原因,并没有随御驾离开,有“自知之明”的他,反而回到长安的王府“潜水”,他可不像被精明的武后,用“照妖镜”弄个现行。
可这样的舒坦日子,并没有过几天,鄠县县令-王勃,却愁眉苦脸的到府。看到他一副寡妇死儿子,完全没指望的样子,李贤就忍不住想笑。
“子安啊!京兆府下辖的九位京县县令,那可是一等一的要缺儿,你可别辜负了陛下的恩典!”
话说没错,相比那些在吏部,耗上整月、整年,都候不到差事的人,王勃无疑是幸运的一个。当官难,想有个实缺,且能轻易让天子看到政绩的缺儿,更是难上加难了。
虽然王勃不是那种欲壑难填,贪得无厌的人,但李贤不得不提醒他的“近臣”,人贵在知足,惜福,不是谁都能如此的幸运,被一位亲王保举的。
“殿下,臣心里清楚,没有您在陛下美言,臣这次就完了。”
“殿下对臣的恩情,臣这辈子就是粉身碎骨,也是报答不了的。可是。”
王勃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的年纪虽然不大,可也知道人情世故。想要说服皇帝,改变远窜的旨意,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要不是真的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他也不会到雍王府,做这个不速之客。当然,他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鬼使神差的让其,找上了这位年仅十一岁的亲王。
“好了,刚才都是说笑,说说你的正事,看本王有什么能帮到你的。”,话间,李贤还摆了摆手,示意身边伺候的,都可以下去了。
见雍王如此的爽快,王勃也就不藏着掖着了,随即将今日的来意说了出来。众所周知,关中自古以来都是狭乡,而且是最狭之地。
人口的增长,对于拥挤的狭乡来说,其实就是灾难。京师-长安,作为一个国家的首都,那绝对是是寸土寸金之地,勋贵、世家、商贾云集之地。
在这种地方,出生的人口,根本就收不到,应授田亩的数量,很多人仅仅分到了一份口粮田,忙时吃干,闲时喝稀的糊弄自己的肚子,就应该烧香还愿了。
年景好,还凑合,最起码饿不死;可要是碰上了灾荒之年,那就是卖儿卖女,沦为乞丐。
有鉴于此,加上土地分配不均等问题,太宗皇帝不得不施行,狭乡迁宽乡的政策,以缓解勋贵世家与百姓之间,日益尖锐的矛盾,及关中守备的压力。
可能留在京师,能好好活着,故土难舍的百姓,谁又愿意离开祖宗的坟茔,和养育他们的土地呢!是以,迁出去的人口,对于狭乡来说,就是杯水车薪。
时至今日,人丁更是增长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以鄠县为例,再过三到五年,官府甚至连口粮田都分不出来了,新生的娃儿将面临无地可分的现实。
而且,鄠县所辖的土地,仅仅有四成在百姓手中,其他的都是勋贵的封邑,而这四成的土地,根本就养活不了数量如此之多的百姓。
越来越多的百姓,为了糊口,不得不自堕贱籍,与勋贵、世家为奴。或者拖家带口,举家背井离乡,到山东、河北逃难。
再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用不了多少年,百姓们要么沦为奴隶,要么就是演变成毫无生机的空城,世家将成为那里真正的主人。
要知道,唐律中可是说的明白,卖身给世家、勋贵的百姓,不用再缴纳赋税和服兵役的,甚至连他们的生死都是由主家作主。
年轻气盛、新官上任的王勃,大有一副“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意思,要是让百姓沦为奴隶和难民,他这个父母官也就没脸再当下去了。
当然,他的心里更是不服气,这天下是李家的,皇帝的,作为天子之臣,他怎么能看着勋贵、世家悄无声息的蚕食国力,而无动于衷呢?
作为一个读书人,以辅弼天子、安定天下为抱负的王勃,不愿意昧着良心,坐视这样的事,在他的眼前发生。
且今年的冬季,寒冷更甚往年,很多百姓只能靠着少量的储粮和单薄的衣服,及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倒的房子里,抵御严寒。
截止到昨日,鄠县全境上报的冻死、冻伤人数,就有六百余人。且鄠县县衙,囊中羞涩,王勃这位父母官,没有能力支付一笔可以安顿全县的开支。
所以,今儿到雍王府之前,他先去了京兆尹,而得到的回复,就一个字“等”,他们要上报弘文殿,再由中书省转呈陛下批复,最后才是下旨户部调拨。
等?王勃能等起,可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百姓,能等吗?每过一个时辰,死伤人数都会不停的激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