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的极慢，沈息看着屏幕里的土地一点点被海水吞噬，看着那些丧失家园的居民绝望哭喊。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些堵，似乎有种东西随着南新罗的国土沉入海底，而膨胀的越来越大。

“够了。”阮安摇头道，“他们遇到的惩罚已经足够了。停下来吧。”

“如您所愿，大人。”通过眼神确认过这道命令是来自于沈息后，奥恩马上就执行了要求。但一台巨大的机器工作起来，哪里是说停就能停下来的？在基金会确认沉没行动终止后，正片土地仍然继续朝着海洋沉没了十几米。

原本多山的南新罗如今已经成了一片群岛。南新罗首府首城，静静伫立在水平面下大约两百米的地方，原本繁荣的街道早就变成了深海鱼的栖息之地。繁荣的江南道等地漂浮着没来得及逃出建筑物的居民尸体，连哀嚎都不曾发出，就成了沉没于水底的尸块。

陆地沉没终于结束了，那些已经被吓的肝胆俱裂的南新罗幸存者们互相搂抱在了一起，又蹦又跳，庆祝着自己的幸运。只是，原本南新罗的行政管理体系已经彻底崩盘，这些刚出虎口的普通人如今又累又饿，却连一口食物都没有。

“周边的其他国家不会进行援助的。”奥恩看着屏幕里的幸存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如今的南新罗已经失去了作为国家的价值，如果没有外界协助，他们最多只能坚持一两周的时间。”

“然后呢？”艾格妮丝低声问道。她似乎已经猜到了那个结果，只是不敢确认。

“然后……恐怕就是吃人。”奥恩面露悲悯之色，“将整个南新罗沉入海底，对他们来说其实还是解脱。”

沈息叹了口气，再没说什么。而是留下了联系方式后，带着小艾和阮安离开了SCP基金会的会议室。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小艾走在沈息身旁，蹦蹦跳跳的看着周围的街景。繁华的市区很快就引起了她的兴趣。如果不是因为沈息还在旁边，恐怕艾格妮丝会直接冲到街边的店铺里，开始近距离观赏各式奇异商品。

“我也不太确定。”沈息还没能从刚才看到的景象中恢复过来，“我只是觉得需要出来透透气而已。你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么？”

艾格妮丝静静的看着沈息的双眼，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难过。

“你在自责。”她静静的诉说着，话语间全无猜测，而是平静的论述。“你觉得，自己不该把B-52世界沦陷于影虚的消息告诉奥恩他们。”

沈息苦笑了两声，“你说什么呢……”

“而且你还在自责，觉得南新罗的沉没是自己的责任。”艾格妮丝轻轻抬起手，抚摸着沈息的脸颊。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一层短短的胡茬，摸上去有些扎手。“你觉得奥恩之所以会选择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惩罚南新罗，是因为他无力承担自己的世界已经毁灭了的事实。才在这件事情上表现的这么冲动。”

沈息看着艾格妮丝，眼里的笑意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阵浓郁的冲不开的悲伤。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沈息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些南新罗人……和我也没关系。我和他们从来没见过面，更对他们称不上有什么好感。”

艾格妮丝轻轻抱住了沈息的腰，漂亮的脸庞靠在沈息肩膀上，淡金色的柔软长发搭在他的手臂上。“我知道。”她轻轻的说着，右手仿佛在鼓励沈息一般，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可是我看到了他们的死亡。他们的绝望。”沈息的声音有些发堵，“我好像听道了他们的祈祷，他们在祈祷神明不要生气，饶过他们的性命和家园。我甚至听道有个丈夫正在哭嚎，他说希望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替，去换取被湮没了的妻子和儿女。”

一阵冷风吹过，夏日炎炎的临湖市忽然清凉了许多。

“我不停的告诉自己，他们的死是应有的代价，这些人需要为自己平时的冷漠和愚蠢而付出代价。我们也需要用他们的性命来警告那些可能会不那么老实的家伙……”沈息的眼睛都有些发红，哽咽半晌后，他低下头，沉痛道，“可是，他们也是人。是和我一样，有喜怒哀乐，有亲朋好友，虽然日子过的不怎么如意，但仍然拼尽全力活着的人呐。”

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淋在临湖市的大街小巷。这场雨和凌晨时宁远县的那场降雨不同，并不怎么犀利热烈，而是悲悲切切，仿佛在挽留那些已经逝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