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不见小船,白鹏飞才恋恋不舍的转头,碰上了杜妙隆复杂的目光。
“走吧。”他说,两个人便背着行李往内陆走去。
上岸的地方在平江路以北,距离兴化距离不远,但在此时的交通环境下用脚怎么也要走上七天,即使到最近的县城也要整整一天。
一个赶路的人走上一天要吃掉在家做事的人一天半的粮食,加上一天不能做农活,有出无入,算起来,一天的赶路大约是三日之粮的损失,在普通农家,这已经是极大的投入,而没出过门的人往往还要至少一个人带领,那么一趟一天的路程就是一个人六天的口粮损失,若是往返,少说也要白白浪费十几天的口粮,四舍五入,出一趟门,一个人小半个月的粮食就用出去了。所以在这个时代,很多人是一辈子也不会出一次村子到县城的。
白鹏飞和杜妙隆找到距离海边不远的一个渔村,找到一户老渔民买了些东西吃,他们掏出宝钞来付账时引来了那渔民长久的注视。
这使得两人有些警觉,在这年景,行路时露财十分危险。
出了山村,到临近的县城情况也没有好转。
春季到来,许多人家却没有春播的种子,眼见断了炊,只能出来乞讨。
县城沿街都是乞丐,看见白鹏飞和杜妙隆穿着整洁的衣服走过,立马便围上来,拉扯着两人乞讨食物。白鹏飞和杜妙隆连忙躲开时,乞丐们都发出令人心酸的嘶吼,用痛恨般的眼神看着他们,仿佛就是两人的行为使得他们失去了活命的机会。弄的白鹏飞和杜妙隆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但白鹏飞知道,这些有力气乞讨的流民乞丐,其实反而是流民中比较健康有力量的,因为他看见县城街道上不少真正老弱的流民都蜷缩在各种角落里,有些饿的不行了想要爬出来到路边向路人乞讨,很快便会被那些已经在路边的流民乞丐打回去,而且下手极狠,路边乞丐往往是拳打脚踢甚至直接捡起石头将那些同为乞讨者的老人小孩打到满脸流血,哭泣的不敢上前才作罢。
白鹏飞和杜妙隆好不容易走到了县衙对面的街道,一般此时县城,衙口对街都是全城主要的商业中心,在这座县里情况也差不多。
白鹏飞发现这条街有两个强壮的丐儿守在街口,拦住了想要进店讨饭的人,乞丐也畏惧衙门不敢往这儿走,这才使得这里的生意还可以勉强经营。
他们在街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客店,连忙进去。
要了一间单独的客房后,白鹏飞听着客店大堂中众人的议论。
“听说了么,庆元方家,动用好大势力在寻找那白鹏飞。”
“嘘,噤声,不知在衙门口么,如何说这事情?见今江浙上好多达官也在找他哩!”
一个听众好奇问道:“那白鹏飞还没寻见么?躲得哪里去?”
“谁知道。也有说是落草了。”
“哎,如今他倒成个江淮最好的行货了,若是让我等发现了他,拼着和官府做个对头,我也劫了他去,到哪里不换得一场富贵?”
几个汉子闻言都是点头。
白鹏飞和杜妙隆对视一眼,都有些心惊,连忙回客房不敢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