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最后一场杨梅雨落完,江南也来到了六月的天气。
一清早,第一缕阳光落在热气未散的响瓦房上,宣告着闷热如蒸笼般,一丝风也没有的夜晚过去了,金色阳光笼罩的白天又降临人间。
张九成走出家门,抬头看看天,只见晴空万里,一片云彩都没有,心里便是道了一声苦。
夏天对于此时人来说绝不是什么好天气,在这个没有电力的时代,夏天叫做苦夏,是要用熬才能度过的。
白天太阳能把人活活晒死,一日的劳累之后,没有财力的家庭连个澡也洗不了,就那么臭烘烘躺到木板上,很快便被热的又是一身汗,端午过后,蛇虫出动,老鼠过节,夜里,蚊子像云一样一片片的落下来,有钱买得起蚊帐的家庭还能窝在蚊帐里睡个闷热的觉,而没钱人家,在半夜被蚊子咬醒是常事。再过一阵,到了七月份,往往整个白天热得人头脑发昏,做好了热饭热菜放在桌上,拿起,被热气一熏,根本吃都吃不下去。
在这年头,酷暑之下,有一片乌云遮掩,一丝凉风吹过,都是值得人高兴半天的好消息。
张九成是个临安的富户,家里祖传有几个铺面收租,儿子也在外地跑生意,所以日子还算过得,家里养了个仆人照顾日常。但在这样的日子里,也是被热的生不如死。
一大早,趁着太阳没出,全家人赶快吃过早饭,张九成就带着仆人出门去纳凉。
纳凉的地方是西湖岸边,湖岸柳树在这日头里也被晒的厌厌的,但多少也能遮蔽些阳光。
来到岸边,见到许多人都挤在这里。倒不是有什么特殊活动,这些都是夜里来睡觉的人。到了夏天,整个临安最热门的地方就是西湖,入夜之后,不拘石板草丛,许多人甚至穿越大半个临安城跑过来,就为了靠着水面进一点,夜里能得一股凉风。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满地的便溺污渍也是难免的。
张九成用香囊捂着鼻子,走过臭气熏天的地段,走到苏堤前的大树下,对早在那里看着童子熬茶的单五爷打招呼:“今日来的早呀。”
单五爷一个点头,“昨晚热的睡不得,今日早早便来了。”
两人坐下,单五爷让童子给张九成倒了一杯滚茶。
单五爷家里也是有钱的,喝的是加了冰片等药材的团茶,在热水激发下行效更快,浓浓一杯下肚,张九成顿觉两腮生风,一股凉气直穿心肺,终于把那恼人的苦热驱散了一些。
这茶水性子寒,两人都是老者,怕受不住,各自喝了一盏就不敢多喝,单五爷让童子把茶热着,自己则拿出棋盘和张九成开始下象棋。
很快,一群中老年人渐渐到了他们身边,聚集着或是看下棋或是聊天,或是拿出一本书来看,童子穿梭其间,为大家倒茶,间或几个老人争论着什么,他们都是临安的有钱有闲阶级,靠这样的方式消磨难熬的暑热。一旁的普通百姓也不敢上来凑热闹。
太阳渐渐升高,热闹翻滚起来,各家的仆人扇子打的更勤了,一个报童背着沉甸甸的袋子,来到这群老人身边。
虽然说是报童,其实也快二十年纪。
一份报纸的售价和此时普通人收入比起来相当高,所以报童如果能多卖报,收入其实可以做到很可观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