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锦公主时常到赵铭宣的偏宫里来,她能够平静地坐在他的床前,和若宁闲聊起他们幼时的趣事。
“铭宣还小那会儿,可是好动。我这当姐姐一个不留神也找不见他。”
姐姐的手指慢慢抚『摸』着弟弟地眉头,缓缓诉说。
“皇后砍掉后宫的果树之后,他竟闲的无聊,央求父君给他请了个民间的武师父,专门教导他武艺。他也学得极快,颇有天赋。”
“我甚至都有过大逆不道的想法道,若我是男儿身便能登基为皇,定要他当我的阵前大元帅,统御万军,为我赵国开疆扩土,一统天下!”
她微微一顿,笑道:“只是我没想到,即使在他落入冰湖之后,竟然也不曾落下这些武艺。
我还道这小子终于改了『性』子,肯老老实实地去修学读书呢。”她笑着,终于有泪水落下来。
若宁抿着嘴唇,强自忍住了泪水。
赵安锦忽然转头对着若宁说了一句:“多谢。”
“赵公主为何谢我?”
“呵。”她笑了笑,“你还没记起来么?铭宣定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你。”
“十余年前的那个冬节,辛国曾经派人出使赵国,你当时也在的不是吗?你那会儿也还小,看着铭宣落水的时候,却能跳进去将他带了出来。”
若宁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赵太子对她这般亲近。
她的确在多年前救过一名落入冰湖的男童,她却没想到那竟然就是赵国的太子。
“你救过他的命。所以,多谢。”
女子对着若宁行了一礼。
若宁没有退开,她望着赵铭宣静静地出了片刻的神。
忽然,一切的神采都回到了若宁的眼中,她说道:“我明白了……”
……
但是这并没有改变太多,即使杜衡远也去请求辛皇,那旨意也没有丝毫的推迟。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赵铭宣可以死,但是不能死在辛国。
所以,他不管赵太子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住车马劳顿,强派人在七天之内将他送回赵国。
必须日夜兼程。
同时间,辛国和周国的前方战线吃紧,杜衡远领命出征,他临行前本想将若宁留在赵铭宣身边,但是她却执意要跟着杜衡远一起出征。
赵铭宣离开中阳城的那一天,天公不作美。
辛国下起了雪。
那场银白直从辛国的国都铺向了曾经的远方,一眼望不见尽头。
若宁没有相送。
她于前些时日随杜衡远出征了。
中阳皇宫的宫门前,只有赵安锦穿着她来时的那件旧服,来送自己的弟弟。
真是萧瑟的光景。
赵铭宣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看着自己的长姐。
赵安锦只是哭,比当日的湘妃还不如,一句叮咛的话都说不出来。
少年虚弱地笑笑,他伸手抚『摸』自己姐姐的长发,说道:“阿姐自己一人要珍重,不要太过优思,也不必恨谁,记得吗?”
赵安锦颔首,“记得。”
“那便不哭了……珍惜眼前人罢。”他说道。
她知道他说的人是谁。
于是赵安锦哭得更凶了,她拥住少年,“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办法不恨,如果不是为了杜衡远……”
“阿姐,我已经看透自己的心了,你还没有么?”少年轻声叹息,“三殿下对你情深意重,你在这宫中能过的很好。父君没有治世之才,阿姐也不必想要让赵国一统天下了。”
她渐渐止住了哭声,看着赵铭宣透亮的双目。
“战争持续的时间太长,也该结束了。”他抬头看着天空,有一片雪花落到他的瞳孔中,转瞬就被融化。
“阿姐雄心壮志,原本就非我可比,只是叫这女儿身耽搁了。我瞧三殿下也颇有明君之像,阿姐若是有心,可以辅佐三殿下一展宏图,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他知道赵安锦是骄傲的,她眼中甚少有儿女情长,胸中也有抱负,和有权有势又对她几乎是千依百顺的辛国皇子正能配成一对儿。
他朝着女子温柔地道别:“今次一去,尚有重逢之日,望阿姐保重。”
车队渐渐启程,就像来时候一样,略有不同的是,当时的姐弟只有一人登上这马车,且不知能不能回到赵国。
他一直笑着看着自己的长姐,直到她的身影慢慢模糊,最终消失。
他跌回到冰冷冷的车厢里,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