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远永远忘不了那女子说的话。
他从未发现自己手下竟然有这样的人。
若宁恭敬地跪在他的面前,低垂着头对他说道:“殿下大恩,影三已报完,此后请殿下许我自由身,不再回还。”
是的,她随着杜衡远进入军营,帮着他躲避了多次敌军的刺杀,此时此刻,她大恩已报,了却了这绑了她多年的束缚。
杜衡远沉默片刻,“可是为了那赵铭宣?”
“不敢欺瞒三殿下,正是。”
“算算时日,赵铭宣今日当是离宫,你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赶不回到他身边。况且……”他略微有些忧愁,“他这般样子,你又能陪他多久?”
“属下本以为殿下不是拘泥于这等俗物的人。”
若宁抬起头来,让杜衡远第一次认清了女子的面貌,她一双眸子里闪烁着流光溢彩,半点『迷』惘都没有——
“若是时间,身份这样的东西能够成为阻碍,属下便想问一句,殿下又为何对赵公主一往情深?”
杜衡远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倒是话多。”
他最终还是应允,将若宁悄悄带出了军营。
女子没有推辞对方赠与的一匹好马和些许钱财,只是道谢。
“影三。”杜衡远想最后嘱咐她几句的时候,却被女子打断。
“三殿下叫我若宁便可。”
“那么,若宁姑娘,”他道,“一路保重。”
“殿下也是。”
女子跃上马背,最后看了一眼辛国阵前的将士和这山河。
她终于想通了。
她本就是个小人物,那征战天下的事情尽管交给别人去做,她想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守着那人的笑容,此生再不离开。
“驾!”她轻喝一声,纵马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这一刻的自由,她等了太久,久到她的心都要跳出来——
回赵国的车队出行三日,于洛水河畔遭遇『乱』匪,车队侍从无一人伤亡,赵太子赵铭宣叫人虏去,从此行踪不明。
……
赵铭宣从昏睡里醒来的时候,他听见耳旁有呼呼的风声,然而他没感觉到丝毫的冷意,反而只觉得身上都暖洋洋的,仿佛泡在温水里一样。
他还没有睁开眼,就听见那个熟悉的清冷声音在耳畔响起,“赵太子请再忍耐一下,我们现在正在逃亡中,待到了下一个城镇,我便为你换一辆宽大的马车赶路。”
啥?现在是什么情况?
赵铭宣终于反应过来,他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面庞,有些怔愣。
对方将长发高高地竖起来,眼底还有血丝,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冷淡的面容上多了些柔和,她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少年傻傻的表情,又伸手将裹在他身上的袍子裹得更紧了些。
“如何?还觉得冷么?”
她将一只手掌贴在赵铭宣的后心上,不断用自己的内力驱散着赵铭宣体内的寒气,而另一只手则拽着缰绳,驱策着马匹。
“不冷。不、不对,为什么你会在此处?”
若宁歪了下头,“我不在此处,应在何处?”
“你为什么不去杜衡远那里?”
“你既然在此,又让我往哪儿去呢?”
女子眉眼如画,她用他曾经说过的话来堵他。
“狡猾。”赵铭宣眨着眼睛说她,“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得下你啊……”
我明明都要放弃了。
若宁明白他的意思。
她岔开话题道:“赵公主告诉我了,我曾经救过你的『性』命。”
赵铭宣静静等着她的下文没有作声。
“既然我能救你一次,也能救你第二次!”女子看着他,无比认真地许诺道,“这一次,我会永世铭记对你的恩情,叫你用一生来报答我。”
“所以,不要说什么丧气话,我不想听。”
女子说完,因为腾不出手来,于是微微俯身,将脸贴在少年的额头上,感受着他的体温。
“恩,好多了。我们很快就到。”
赵铭宣瞪大了眼睛,所以刚刚他是叫这名女子给撩了吗?
“没法子……”少年慢慢扬起唇角,一副高兴的模样,然而他偏偏在此时候又端起了皇太子的架子,笑道,“那本宫就允许你救吧。若是你能救得本宫的『性』命……”
他顿了顿,若宁追问道:“你要如何?”
少年本想伸出手抱住女子,但是他现在完全被女子裹了个严严实实,活像一只粽子,他只好乖乖地待着,别扭地将未说完的话讲完。
“我便以身相许。”
女子惊得一愣,她不曾想对方把话说得这么直白。然而她本不是个容易害羞的女子,这会儿得了对方的许诺,只是低低应了一声,眼角染上些许喜『色』,冲淡了其人冷冽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