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易将羊皮纸卷起来,收起了那一对九曲的牛角。
土伯九约,约并非是约定,而是弯曲的意思。
说的是,土伯那九曲的角。
用土伯的角,与他定下契约,用寿元去交换生命。
在旁人眼中,抽取的是一年寿元,却要给予对方十年寿元是一件与己无利的事情,但其实不然。
抽取的寿元,从土伯哪里划去,土伯的寿元从何处来?
酆都!
土伯的寿元无穷无尽,是真正意义上的长生仙。
就算酆都灭亡了,土伯依旧在。
他的生命,是与死亡挂钩的,只要世间还有死亡,他就会永远存在。
土伯不介意失去这么一点生命。
但对于云易而言,得到的并非是寿元,而是同等于寿元的法力,几百年的积累,这股法力越发深厚,但还是不够。
由死而生,就算是有一个第四境的炼气士举行泰山府君祭,用生命献祭,也换不回他的生命。
云易将这羊皮纸收入袖袍之中。
他的袖袍中,另存一方天地。
羊皮纸堆积成六丈大小的小山。
几百年来,他不知道做了多少次这样的契约。
当然,也不是谁都有这个资格与他交易的。
就算是泰山府君,明知道他在贩卖寿命,也对他毫无办法,因为土伯在,他就不可能惩处云易。
更何况,云易如土伯一样古老。
虽然只是一具亡魂罢了。
好在云易也懂事,非第四境的炼气士不做生意,不然的话,世间生死,早就有了变化了。
那份羊皮纸盖在最上边,压住下面一层,隐约见得那个名字,夏无且。
云易给了项梁十年寿元,不包括横死和自杀。
他身上泛起云雾,渐渐回到咸阳。
听着白衡说的话,云易有些惊讶:“你去过酆都了?”
“嗯,泰山府君说是我的魂魄因为修炼时离开了肉身,然后跟着泰山府君印戳,去了酆都,在黄泉狱停了下来。”
云易面无表情道:“你运气不错,有印戳在,不然你可能得一辈子,也不一定是一辈子,只不过需要在黄泉狱受些苦!”
受些苦?
九狱九泉并非是人类的生存之地,久居就有生命之危。
“既如此,那我就准备回去了!”
说罢,云易掐印,身子周边突然生出一层云雾,白衡止住了他,说道:“不知道你可曾听过太阿山?”
云易身上的云雾突然停滞:“从何处听来的名字?”
“酆都中见到的,就在幽都山上。”
云易依旧是那副表情:“太阿,唐虞权柄所在,大禹治水时为忘川河所吞没,于酆都已有数千年之久,盘王当年在太阿斩西方神!”
古籍是正确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云易在骗自己,或者他也是道听途说的。
白衡想了想,从袖袍中取出一块木板来,这上面刻着的是赶尸人骨片上的文字。
云易有些惊讶,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异色:“唐虞时期的文字,这已经很少见了,自大禹之后,人间文字改制,唯有酆都在流通,你从何处拿来的?”
“偶然所得,这上面的文字说的是什么?”
云易看了看,而后眉毛一挑:“这似乎是谶语。”
数百字的谶语?
“襄公立国文公承。
……
六王毕,四海一,太阿一扫天下伏。
长城显,阿房立,泰山封禅陨星落。
大泽乡,陈涉者,绳枢瓮牖始覆秦。
楚汉争,终是赤帝立汉以覆秦。”
这说的不是秦国的历史吗?
那张骨片上,有什么意义吗?
白衡想了想,又取出从卜居书斋哪里获得的竹简的拓印版本,交于云易。
云易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八王祸晋于前,五胡乱华于后。
神州沦陷百年难休,众生上下求索而不得,生者苟活炼狱人间……”
五胡乱华的时代。
这是关于晋朝那段时间的谶语吗?
云易读到某一处时,忽而停了下来,而后似乎很开心,将竹简交于白衡:“我承你一份人情……”
白衡一脸茫然,对方似乎没有说完。
“后面的谶语是写给某些人的,我不能念与你听,否则你需要承担因果,我看了,我也需要承一份因果!”
他扬起手中的竹简,而后手掌泛起火焰,竹简瞬间化为一地的灰烬。
那这和人情有什么关系?
不是因为自己这份竹简坑到他了吗?让他需要在那个时间段去还一份因果?
除非?
白衡想到了一种可能,随后含笑说道:“那我就事先恭喜云兄了!”
云易抱之以微笑。
唯一让他能欠自己一份人情的,应该只有一种可能。
他在那谶语中,读到了自己。
也许,他会复生在那一段时间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