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修终未追上白衡。
他站在“日”字的竖钩之上,血河浪花朵朵,他那尚有些干瘦的脚渐渐被河水吞没。
即便大量进食,却也无法短时间恢复正常!
他取出尘封的法宝。
开阳道场尚火,他们所施展之术法,都与火有关。
火,代表传承,代表文明。
先民筚路蓝缕,手执灯火与刀斧,灯火用以照明,刀斧用以驱敌,火,贯穿整个文明史。
他的法宝是一盏青铜灯,灯火暗淡,灯身尽是尘埃,他道心生尘,故而法宝也同样生尘。
此刻,他轻拭灯身,拂去其上尘埃,同等于轻拂担心,抹去尘埃。
在头颅即将被血河之水吞没之际,他缓缓回头。
硕大的阳炎荒原是一座巨大囚笼,而他,是那飞出笼中的鸟,是跳出井底的蛙,而这也意味着,会有猎人的弹丸和弓箭,随时可能成为猎人桌上餐!
在血色河水淹没眼睛之时,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向此处走来。
“破军邪神?”
他惊叹一声,被河水吞没。
河水滔滔流淌,永不停歇,破军邪神到了河堤:“算你跑的快!”
这人并非画中人,只是他所建牢笼中一只飞出鸟笼的鸟罢了,数百年来,如他这样脱困的鸟不多,但也不在少数。
“知人者智也,自知者明也!堪破牢笼之人,是自知者,还是自大者?”破军把玩手中龟甲,双目无神看着眼前滔滔大河。
“异乡人,元寒森林,我会追上你的!”
他收起龟甲,自身融入血河之中,也随血河而流动,被河水冲击到不知何处去。
他是此地的神,却也不是真正的神,整个昆仑,只有一尊神,在昆仑山巅,在点书阁中。
这“易”用以窥天,是铭刻于地的神器,是神器,便不宜改动,若非如此,倒翻血河,也要寻出那位异乡人来。
异乡人的传说最早来自于哪里?
“在鼎上?”
破军邪神自问自答。
昆仑有冀州,扬州,雍州三鼎。
冀州,扬州为三足两耳圆鼎,雍州为三足两耳圆鼎。
三鼎除三州风貌之外,还刻有谶语,相传为帝禹所书。
铸九鼎之时,帝禹看见逆向前行的光,看见未来之事,于是大笔书于鼎,作谶语传于世。
其上,就有异乡人三字。
天外来客,异乡之人。
昆仑墟十二个封印之地,也有谶语,书写着异乡人破昆仑墟之封。
当然,比起异乡人所带来的一切,破军邪神更想要的是异乡人的头颅和鲜血。
“用天外来客,异乡之人的头颅当容器,用他的血肉之躯当祭品,也不知能窥探天地几重!”
他张口,舌头上似也有一“易”字。
血河之中,“易”字闪烁。
从眉心开始,七窍,四肢,五脏,都有“易”字存在。
每个“易”字所代表的道,也有所不同。
五脏之中“易”字闪烁,他身形变化,化作一条大鱼,在水中瞬间行至千里之地,不出片刻,就已自“日”字,移动到了“月”字,也就是说,片刻之间,就已从阳炎荒原赶到元寒森林。
他目光闪烁,扫过四方,一切都在他眼中,举起龟甲,抛向天空:“他们还没到?”
他肚子走入元寒森林当中,自语道:“刚好,留些时间,足以让我准备了。”
先准备一份五色祭坛,再准备祭品……他在心中如此思索。
破军邪神入元寒森林后一个时辰的时间,白衡才从颠簸河水中冒头。
与阳炎荒原不尽相同,此地草长莺飞,一望千顷皆树木,而树木多以苍青与藏青两者颜色居多,不似人间,处处充满诡异。
白衡从“月”字的“一”字走上河岸。
河水不是“日”字猩红,而呈现一种琥珀色。
身上黏糊糊的,河水粘稠,不似流动,其间颇有阻力,他花费好些功夫,在无法呼吸之时,奋力冒出水面。
此刻仍在大口呼吸!
空气显得寒冷,在腹腔中打转,白衡压下那没来由的咳嗽之感,彻底脱离河水。
元寒森林的天,是黑与蓝融合,星辰点点,星光满怀。
夜晚森林中,吹来一阵寒意,带着几缕芳香,在黑暗与星光交汇之地,是通往元寒森林的幽深小径,其中风声呜咽,仿若空穴中的风声。
他皱着眉,隐隐察觉不安,眼前之景,森林与星光,极不协调,处处充满诡异,这种诡异之感,此前不曾遇见。
他向前行进,手中掐印,揉搓出一团赤黄色的火球,悬于掌心,照耀路途。
幽深小径里,落叶堆积,落叶是白色的,叶中纹路呈黑色纵横交错,巴掌大小。
落叶没过脚踝,仿佛水草流动,吸附于裤腿之上,扎根在泥土之中,让白衡举步维艰。
他用火光照耀树叶,那些树叶惧怕火光,而后松开唇齿,白衡得以前进。
“古怪!”
他低声呢喃,而脚下步伐依旧,目光四周扫视,树木依旧,除却颜色不同以外,尽皆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