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是受了刺激吧,堂堂杀人不眨呀的大帮主,后背背着出鞘必见血的惊雷,却为怀里几枚鸟蛋小兴奋着?
南宫凌见竹意不搭话也不着恼,自顾解下后背的惊雷竖着放到墙边。出门从林中挖了一些湿泥回来将鸟蛋包住,又出去一会儿,就拎着个肥肥的兔子回来。
南宫凌是不会再抓山鸡了,太麻烦,还是兔子好,皮一扒掉,再开膛破肚就好了。
不一会儿,香气四溢。
竹意始终抱着双膝,拄着脑袋默默的看着男人忙活。终于,南宫凌将烧好的蛋剥去干裂的泥巴,又剥了壳,将白嫩嫩的鸟蛋递上来时,竹意忍不住了。
“凌墨寒,你为什么还不走?你为什么还做这一切?我都说我一辈子都不能生孩子,你就是再对我花心思,下功夫,都没有好结果的。”竹意不接鸟蛋,直直的看着凌墨寒,看到他的眸子深处,想看见他现在到底想干什么。
凌墨寒的手始终执拗的伸着,大有她不接着,他就不缩回去的架势。他的眼睛也灼灼的回望,望进这女人的心里到底还有多少隐忍的坚强。
“世上的事情没有绝对,你不要先抱着这个绝望的念头。我不逼着你现在就给我做什么承诺,我只想跟你说,你信我,我就是穷便八山四水都会寻到能解你毒的人。所以,别闹了,吃吧。”
这一句话,前面是掷地有声,后面是暖意绵绵。
别闹了,吃吧。
一句好似诱宠的的话,让竹意的眼角差一点崩了,险些流出泪水来。
为什么这句话是别的男人说的?
她当初,多想多想每次和南宫凌闹了脾气后,南宫凌说一句:别闹了,我们和好吧。
可是没有,有的只是更加严厉的禁锢,是更加疯狂的索取,是更加无情的伤害。
眼睛朦朦,看着直直伸到面前的手掌干燥,上面一枚鸟蛋好像滚烫的心。
“傻,就一个鸟蛋,至于感动么。快吃吧,凉了。”南宫凌看着这样的竹意,心里也相当的不好受。见她迟迟不接着,索性霸道的将鸟蛋塞到竹意的手里。回头,又去若无其事的翻着兔子。但是心里却再也不会若无其事了。
原来,她不是石头一样冷硬,她只是没有人疼着,没有人宠着,所以现在他仅仅做了这一点,她就感动了。
从前,两人一直在各自为营,做着自己要做的,认为必须做的事。彼此动心,也不愿意表达。直到玉蜀山,面对困境的时候,两人才交了心。再后来呢?他太忙,新登帝君的压力太大,就一厢情愿的认为,他的女人就要是所有女人的标榜,就该是皇后该有的样子。简单粗暴的发号一条一条指令,让她服从。他从不曾真的静下来好好想想,从不曾问问她,是不是愿意服从。
就在一个温暖的早上之后,她说她都不可能有孩子时。莫名的燥乱的心突然就平静了。心里想着,还有比这更坏的事情么?既然没有了,以后再发生的事情是不是都是好的了。
既然以后的事情都会是好事情,他何不用这身份好好的弥补自己对她犯下的错,珍惜着重逢的不容易。
鸟蛋其实很小,剥了壳的只有杏子那么大。但是竹意一小口一小口吃着,竟不舍得一下子吃完。蛋黄还有些没有熟透,软软的,带着一股腥膻。可是,这却是竹意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东西。
“好吃么?”低醇的声音传来。
竹意轻轻的点头,但是点头的幅度还是有些大,眼泪就不小心甩了下来。
“这还有,给你。”又一个送上来。
竹意接过另一个,不舍得吃,小心的捧在手心里打着转。慢慢心情平静了,抬头眉眼弯弯:“你也吃一个。”
南宫凌心里一暖,眼也差一点就热了,但是他忍耐力素来很好。还故意绷起嘴角:“你吃,我不爱吃。”
原来一个付出,就会换来一个回报。
如果早一点知道,是不是就没有现在。
“你爱吃什么?兔子头?昨天看你啃得很欢呢。今天的兔子头还留给你!”竹意不闹别扭了,凑上来拿树枝巴拉巴拉炭火,将没有烟气的好火地方放在兔子头的下面。“要不说,人怪,口味也怪。兔子头其实就是骨头有什么好吃的。”
是没有什么好吃的。它好吃只因为你不爱吃而已。
一时间两人没有说话,只有火舌兹兹烤肉的声音。但是一种难得的温馨两人都小心翼翼的珍惜着。
然后突然一声‘膨’。
竹意后退一步,接着看明白什么事时哈哈大笑。
原来是火里烧的鸟蛋因为受热时间太久崩了一颗。而响声来临的时候,南宫凌是下意识的就挡在竹意的身前。所以被鸟蛋崩起的灰也洋洋洒洒的喷了南宫凌的青狼面具一脸。
南宫凌生闷气,将蛋都扒拉出来。那个罪魁祸首崩开的被他一脚踢出去老远。
竹意笑够了,过来捏起袖子拂去南宫凌头上的灰尘,又弯腰一点一点擦他青狼面具上的灰尘。
然后四目蓦然相对,南宫凌忍不住伸出手臂将竹意紧紧揽在怀中。
竹意受了一惊,急忙挣开。
“你……”南宫凌有些受伤。
“我不想欺骗你,也不想为了那些从我爱的男人得不到的东西,就到你这儿来获取。”竹意默默的又坐到一边。
南宫凌没再说什么,矛盾又一次啃噬着心里。
有兔子腿递过来,竹意接过来,一点一点的吃着。南宫凌就在那边抱着兔子头啃。
“我朋友说孤绝峰的千子里能解我体内的麝香。本来我们要一起去找,但是他可能嫌弃我碍事吧,一个人去了。”竹意吃着吃着,不知道怎么就说出这件事。
南宫凌一听,心里猛的松下一口气。果然,抱了最坏的结果之后都是好事了。
“那太好了,你朋友是谁,等着引荐我们也认识一下。”
“说了你也不认识,我朋友很低调的,认识人不多。”竹意又撕了一点肉。
“就是不认识才要引荐啊。”南宫凌难得不识趣一次。因为他想知道竹意的朋友是谁,一起住客栈,还不顾千里奔波去北齐的孤绝峰找千子里。
“好吧,等有机会让你们认识一下。公孙木子,我最好的朋友。”竹意咬着兔肉,轻飘飘的说吹来这个名字。
南宫凌呼吸一窒,眉头一跳,好像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一样。
公孙木子,自己借故撵走的人。难道他真的和竹意……
竹意不知道南宫凌的微妙心情,还自顾的说着:“我常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男人都是衣冠禽兽,但我敢用脑袋保证,我的朋友木子绝对不是这些男人的行列。他信守承诺,他义薄云天,他淡泊名利,他是真的君子。”
“他这么好,你喜欢他?”南宫凌绝对是用最大的忍耐力问的。
竹意翻了南宫凌一眼:“你能不能不那么龌龊?难道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做朋友,就一定是和喜欢挂钩的么?我和木子的感情是超乎男女性别的。他就好像我的大哥哥,无条件的宠着我。他也把我当成亲人,而不是爱人。你没去过桃华泾,去了你就会知道,能选择在桃华泾隐居的人是情操多么高尚的人。我们在桃华泾,他弹琴,我听琴。我这么粗糙的人听那琴声都不觉得痴了。那种俞伯牙和钟子期的知音情怀你这个凡夫俗子是不会懂得。”
竹意说起木子时,眼神中的清澈是那么透明,完全没有污秽杂念。
南宫凌皱眉,难道自己真的是小人之心了么?
“俞伯牙和钟子期是谁?”
“这是一个凄美的知音的故事。”竹意顾不得吃兔肉,就把俞伯牙渡口遇钟子期,后钟子期病死,俞伯牙怒而摔琴的故事洋洋洒洒说一遍。
南宫凌闻听之后再一次用探究的眼神看着竹意。
为什么她说的这些人物他都没有听过?为什么她对着星星说出的故事他也不知道?
不过,他这一次承认,自己是真的错怪木子了。只是不知道再一次见到木子会是什么时候,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自己。
“桃华泾在哪儿?能带我去么?”南宫凌突然对竹意说的那个地方也向往起来。
“你不适合那里的,也不会喜欢那里。那里是要放下一切的人,才能呆住的地方。而且那是木子的地方,没有他的允许我是不会带任何人去的。”竹意毫不思索的说着。然后把水囊扔给南宫凌,“喝点水,看你干巴巴的啃兔子头好可笑,和你的身份一点都不符。”
南宫凌接过水闷闷的喝一口。凭什么木子就是义薄云天,就是清远高华,就适合桃华泾,而自己就适不适合的。
吃了之后,南宫凌又出去捡了一些干柴,加进火堆,好留着过夜驱寒气。
竹意疲累,躺在木板上,枕着包袱已经昏昏欲睡了。
“看你一路向北,你要去哪儿?”南宫凌又加了几根木头问道。
竹意好一会儿没回话。南宫凌以为她这么快睡着了。谁知道很久以后她说了一句:“北齐,报仇。”
报仇……
南宫凌紧紧抿着唇角,她孤身一人走在这崇山峻岭间,居然是要去北齐报仇。
自己说过要帮她报仇的,看来想要劝她回去的念头要打消了。南宫凌决定和竹意一起去北齐。一来是答应过,要帮她报仇,二来,是因为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去。
两人的路途变得不寂寞,风餐露宿,也买马来骑。终于在九天后,到了北齐的都城利州。
南宫凌和竹意是在夜里到利州的。竹意弟一次来,完全两眼一麻黑。连日来都是奔着利州这个目标,可是等真来了,又再想弟一步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