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高常贵所问的,邵春亮没有先急着回答,而是先走到桌子旁将一切物品收好,放进之前的小抽屉里,又看了看火盆,只见火盆靠上一点的地方,被探阴针直接贯穿了一个洞,笑了笑,“我说,老不死的,这可是乾隆年间的啊,你怎么赔我?”
“怎么,一尊观音像都舍得,一个火盆,倒小气起来了?”高常贵完全一脸不担心的神情,边说着边抽着烟坐了下去。
“呵。”对于高常贵的反应,邵春亮也没有多说什么,轻笑了一声,“赶尸现在宗门,据我所知是杭家,其他旁系的,还有王家,赵家和田家。”
“哦?你们邵家?”听到邵春亮完全没提到自己这一只旁门,高常贵忍不住问了一句。
“呵。”邵春亮又是轻笑一声,但神色中难掩落寞之色,没有先急着说,而是走出门,没过多久,将之前的茶又端了进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倒一时没管高常贵,喝了一口,“耽误了些许时间,茶有些凉了呢。”
看到邵春亮一时间不想说,高常贵也没有催促,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才开口,“是有些凉了呢。”
“邵家已经被除名了。”待到高常贵又喝了一口,邵春亮才轻轻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将茶杯放下,看向已经打开的窗的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什么?”高常贵倒像是听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说话的同时站了起来,“邵家被除名了?为什么?!”
“呵。”仍旧是浅笑了一下,邵春亮才开口,“不就是我半路加入了盗门,再加上,你也知道的,这么多年来,我也未娶,膝下无后,还有,赶尸门本就在没落,那帮老家伙巴不得我们邵家被除名少一个竞争对手呢。而且......”
“是吗?”听到邵春亮的话,高常贵不知为何神色也跟着落寞起来,两人沉默了一会,高常贵才开口,“刚刚没说完的是什么?”
“我不想他们脏了我邵家的招牌,所以也可以说是,我自己想要退出赶尸门吧。”邵春亮神色一下子又显得有些激动,喝了一口茶缓了一下,“当初被除名,如今看来,也不是件坏事呢。”
“这其中......”顿了顿,高常贵抽了一口烟,才接着开口,“似乎有故事啊。”
“故事?”邵春亮苦笑了一下,放下茶杯,走到窗前,背着手,“故事可多了。”
“那不知我这个老朋友有没有这个荣幸听上一听呢?”高常贵也放下老烟枪,却没有站起来,而是又端起来茶杯,看着邵春亮的背影。
“你可知道,当年朝廷封杀赶尸门之后,赶尸门是如何维持至今的吗?”边说着邵春亮又转过身,重新点好了几盏油灯,霎时间,屋内稍稍亮了些。
“这?......”一时间被邵春亮问到了,高常贵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除了继续赶尸,我想不出其他东西了。”
“哈哈哈。”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邵春亮突然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才停住,“你可听过以尸藏毒运毒?”
“什么?”似乎再次被邵春亮说的所惊讶,这回高常贵手中的茶杯直接被拍在了桌上。
倒是邵春亮自己显得很淡定,先是将刚刚高常贵洒落出来的茶水擦了擦,重新给他续上一杯,才开口,“清朝就开始了。”
“清朝?”听到邵春亮所说的,高常贵自言自语自问了一句,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是说福寿膏?!”对此,邵春亮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难怪当年林总头禁烟始终起不到成效,原来不仅那些所谓达官贵人从中作梗,还有你们相帮啊。”高常贵神色有些不悦起来,喝了口茶,暂时缓了一下。
“起初,这种祸国祸民的东西,我们绝对是不会碰的,赶尸门自认还是有一定的操守的。只是,后来,看到其他人用这个赚了大钱,一些老家伙坐不住了,呵呵。”似乎想到了什么,邵春亮神色鄙夷地笑了笑,“这些老家伙居然在尸体内偷偷藏毒,让我们这些偏系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替他们完成了一笔又一笔的交易。”
“后来呢?”高常贵似乎隐隐看出了些什么,却没有直接说出来,反而问起了邵春亮。
“后来?呵!”邵春亮说到此,冷哼了一声,“这群老家伙打的好算盘,运毒全用的我们偏系弟子,起初我们不知情,还以为宗门终于照顾我们,给我们介绍了这么多生意,可后来渐渐觉得不对劲了,一些尸体居然开始反复出现,居然一直到魂都招不回来了还在使用。更有甚者......”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事情,邵春亮神色一下子显得有些恼火,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居然还有明显一看就是被人为刚杀害的尸体。”
“那到底是如何东窗事发的呢?这些小地方,那些老东西应该还是能找到借口吧。”高常贵不知何时又抽上了烟,但神色也明显不舒服。
“是啊,借口。”邵春亮似乎依旧怒火难平,“一开始对于反复出现的被察觉的尸体,推脱说主顾送错了,要么是主顾搬家了,携带不方便,而那些一看就是被人为杀害的刚死的,就变成了什么刁民,朝廷下的令。呵!”说到最后,邵春亮又是冷哼了一声。
“发现这件事真正黑幕的正是我爷爷。”提到爷爷,邵春亮脸色复杂起来,叹了一口气,又坐了下去。
“那这一切应该是令尊告诉你的吧?”高常贵试探着问了一句,邵春亮起初没什么反应,而后过了一会,才缓缓点了点头。
“那时节,我爷爷可以说是赶尸门偏系里本事最高的,也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代宗门的继承者,自然早就发现不对劲了,直到后来我邵家一个弟子赶尸到地后,居然被朝廷的人抓了,说我们以尸藏毒运毒,那弟子怎么能知道这些,结果那些朝廷的人当着面,剖开尸体,里面全是福寿膏,那可怜的弟子第二天就被问斩了。”说到此,邵春亮神色有些凄凉起来,“如果是别的偏系弟子,可能我爷爷也就不会去过问了吧,偏偏是我邵家子弟,我爷爷直接去找当时宗家王家去理论了,结果表面上答应我爷爷会彻查,给那个弟子家人赔了一笔钱之后再无音讯。”说到此,邵春亮突然又停住了,好半天没有开口。
“那之后呢?你爷爷是不是?”看着邵春亮的反应,高常贵也没把话说彻底。
“呵,我爷爷说到底还是傻吧。”仍旧是过了一会,邵春亮才开口,“宗门一直不给说法,我爷爷自然不会服气,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问,结果那群老家伙,妈的!”说到一半,邵春亮又是一下子站起,怒拍了一下桌子。一旁的高常贵也没有多话,就那么看着邵春亮。
又过了一两分钟,邵春亮才像稍稍平复下来,重新坐下开口,“没想到那群老家伙给我爷爷设了个圈套,买通了当时这里所谓的狗屁父母官,在我爷爷亲自查过没有福寿膏才让弟子运送的情况下,居然让别家偏系弟子冒充我家弟子,给我爷爷扣上了以尸藏毒运毒的罪名,也问斩了。”
“所以那以后你邵家才?”联想起之前邵春亮说的被除名,勉强被别人称一声当家的,以及年轻时运尸的遭遇,高常贵一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