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初二,夏崇平去给卢春兆拜年的这一天,都是最屈辱的一天。卢春兆家里的客人很多,非富即贵,唯独夏崇平穿一身不合身的衣服,皮肤粗粝,见人总不由自主地有几分自卑,抬不起头来,酒桌上也无人搭理,所有人来敬酒,他都不敢推拒,更加不敢喝醉。
夏崇平从后院过来,沾满手泥,看到卢春兆的瞬间,愣了一下。
卢秋菊嫁到夏家来,卢春兆从来没有踏进过他夏崇平的门槛。哪怕添了锦城,请满月酒,卢春兆都没有来过。但夏崇平知道,赵英那头请客,卢春兆一次都没有落下过。
“大哥来了?”夏崇平习惯性地准备用一副谄媚的表情打招呼,走了两步,他冷静下来了,现在的他,可以说这辈子都不需要奢望那天,这个大舅哥会拉他一把了。
人嘛,无欲则刚!
“这鱼塘是你家开的?呵呵,刚才,夏清还收了我们两百块钱的押金,说是二十一斤,怎么这么贵?”
夏崇平穷过,但他从没有蠢过,这言外之音,他是听明白了,没在意卢春兆语气里的奚落,“这鱼塘就是我们家的,定价就定的是二十一斤。”
“有人来钓吗?”卢春兆不高兴了,二十块钱,不但不准备还,难道,还要多收?
卢春兆这一桶鱼,肯定不止十斤,他网子里头还网了一些大的,养在鱼塘里。
“钓鱼的不多,不过,之前三个鱼塘的鱼,全部卖掉了,一斤十块钱。清儿说要不是因为熟人,应该可以卖得更多。”夏崇平半步不让。
事到如今,如果说,他这辈子,最恨谁,那就是这个大舅哥了。当然,人活在世上,也不应该苛求谁帮自己,可如果没有这个大舅哥,他也不至于滚到烂泥潭里头,这么多年都爬不起来。
卢春兆照顾了多少人,偏偏,他对夏崇平,连手指头都没有递过一根,别说拉他一把了。此其一。
其二,每一次过年去大舅哥家里的那天,就是他一年之中最难受,最没有尊严,也最伤自尊的一天,因为大舅哥一家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被主人家轻视,那些客人们谁还会把他放在眼里?
但他还偏偏不能不去,不去的话,卢秋菊多少心里都会难过,毕竟是一母同胞。
夏崇平半步不让的原因,无外乎,这是夏清定的价,他答应了女儿会照着这个价卖,当然不能食言,再者,他也知道,他大舅哥在外头,哪里还用得着自己花钱?
自己做生意,当大舅哥的来照顾一下生意,难道还要讨价还价?
偏偏,卢春兆不是这么想,他就觉得,夏崇平应该和别的人一样,把他供起来,他来这里钓鱼,夏崇平应当感到荣幸,怎么还能收他的钱呢?
“来,来,来,陪我们喝两盅!”卢春兆招呼夏崇平,要他陪自己喝酒。
夏崇平下午还有活要干,他本不愿掺和卢春兆的酒局,这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好处。甚至,他可能又会像以前那样,在酒桌上被人奚落,看不起。
卢春兆却没有给他反悔的余地,将夏崇平拉上了桌,他准备让夏崇平看看,别人是怎么巴结他的,他来盛夏鱼塘钓鱼,是给夏崇平面子,他居然不知道巴结。
夏清把最后几个菜端上来,李易欢哪里敢让夏清亲自动手,连忙把菜端上桌,“这菜够了吧,我们吃不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