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朝建朝虽不过两代,但当今君主英明,治下吏治清明、朝廷蒸蒸日上,是以百姓对生活的要求也不再仅限于活着,而开始追求起了其他更多的享受,只是由于发展的时间还不算太长,所以还不如后世那般花样繁多。
但那些“该有”的规矩,却已经慢慢显露了头角。
“姑娘,快快换了外出的衣裳,不然怕是要误了时辰,你早膳可还没用过呢。”银绣一进门就支使守家的锦钏去拿衣服。昨日玉琴守夜,早上才同银绣交班去休息,是以今天守家的是锦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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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朝的贵女,身边一般都配着两个贴身女使取好事成双的寓意,然后由这两个贴身女使里挑出一个掌管自己小院里的事,院子里还会有一干粗实仆役听她们指挥,但都不是能贴身伺候主子的。
唯独旬玙不一样,她身边原本也只有两个贴身女使,也就是银绣、玉琴两人,后来因为她缠绵病榻食不下咽,蓟国公给她寻来了锦钏专门掌管厨房,也是享的一等贴身女使例,论起来已经逾制。
但这是蓟国公府里的事,不夸张的说在府里旬玙就是最重要的。因此为了凑个双,姜夫人不仅许了旬玙有三个贴身女使,还给她留了一个贴身侍女的名额挂空。
除此之外,旬玙身边还有一个宋嬷嬷管着她院里的事,不占大丫鬟的名额,份例还比她们高一截。因此出于各种原因考虑,还有为了避免外头传了风言风语,旬玙出门只会带两个丫鬟,留一个看家。
而宋嬷嬷则是一直留守在院子里,几乎从不出门,即便是旬玙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她也都不太答应,以致于京中各家都知道圣上赐了一个嬷嬷给旬玙,专门照顾、教导她的起居礼仪,却几乎没几个人见过这位嬷嬷的庐山真面目。
而在宋嬷嬷掌管寿春院,不对,现在该叫琅玕轩了,在宋嬷嬷掌管琅玕轩之后,不知道旬玙是怎么想的,有一天早上起来,她突然就说要放宋嬷嬷自由,派人消了宋嬷嬷的奴籍。
明明姜夫人细细嘱咐过她小心宋嬷嬷,可旬玙那天心里有种感觉,告诉她宋嬷嬷不会害她,还没恢复记忆的旬玙,把这种感觉又当成了是“仙人的提醒”,毫不犹豫地就消了宋嬷嬷的奴籍。而现在的旬玙,自己都说不清当时的感觉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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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旬玙又想起了姜夫人当初对她说的话。
作为蓟国公府上唯一的嫡女,旬玙住的琅玕轩有多么风光,多么有权,多么有油水,这些不需要去查,光是用想的就能想象得到。
但银绣却好像没有对这些有丝毫的留恋,说放手就放手。即便是在见到宋嬷嬷的第一天,她也没有表露出对宋嬷嬷的排斥,反而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一样,毫无情绪波动地直接带着宋嬷嬷去清点库房做了交接。
非常奇怪,旬玙不着痕迹地通过铜镜看了一眼银绣,对方正低着头给她拆头上的配饰,手上动作没停,嘴上却突然开了口:“怎么了姑娘?奴婢有哪里不对吗?”
旬玙一下收回了目光,这么敏锐的吗?这是一般人该有的警醒程度吗?还是说是做贴身婢女都会有的敏锐性?
“没什么。”旬玙说:“只是突然想到,下个月就是银绣的生辰了,过了这个生辰你及笄了呢。”
银绣低头浅浅的笑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倒还劳累姑娘记着了。”
旬玙回头:“怎么不是大事,及笄是女子一生中最大的事情之一!出生、成年、结婚、死亡,这四件事儿能让我们自己经历的也就成年和结婚了。”
她这一回头直接扯开了银绣手上拿着的头发,银绣赶紧顺着她把手向前伸了伸:“姑娘姑娘,快别回头,头发要乱了。”
等旬玙回过头老老实实地坐着,她才继续梳理手上的青丝,边嗔到:“姑娘又在说胡话,你才多大呀就说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咱们姑娘必定长命百岁!”
旬玙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死亡是每个人都会到达的终点,这有什么不能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