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吸了吸鼻子,泪水涟涟而下,挥起衣袖呜呜哭起来。书生叹了口气,抄起晾衣竹,把那套衣服从架子上取下来,抖干净浮尘,包起来交给那少女。少女愣住,说:“我没有尾款给你了……”
书生说:“人都没了,还说什么银子啊。拿去,好好装裹吧。”
少女接过衣服,感激万分地,敛衽为礼,走了。
薛长乐站在旁边,看在眼内。等书生回转来,她忍不住说:“你倒是不忌讳。”
书生笑吟吟地说:“忌讳什么?”
“新做的衣服拿去给死人装裹呀!”薛长乐说。
用书生听不见的声音,低声自言自语:“这场灾,真是死了很多人……”
书生道:“你家钦差大人日夜奔忙,天天不是在死人堆里打转就是在荒地里忙碌,不也完全不忌讳么?有官如此,是我们营山百姓之幸。来,这是你的布匹。钱——收回去!”
薛长乐递银子的手伸到半空,被书生一嗓子,愣住。
“你怎么知道我家是钦差家里的?”
书生眯起眼睛,又黑又亮的丹凤眼,眯成两道缝,嘴角微微勾起,下巴扬着,笑意透着正直的狡黠,那神态让薛长乐想起叶斐然。
她马上对书生产生了亲切感。
“你一口外地口音,说话舌头不卷,来到就说你外地来的。这是其一。其二,你出手阔绰,说明手头很宽松,家境宽裕。其三,我刚才和那姑娘说话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着,露出恻隐之意,可见心地善良。其四,现在城里混乱,为了防止宵小之徒趁火打劫,知府大人早就下了禁铁令,除开公门之人,凡是在大街上携带兵器者一律治罪。抓了几个杀鸡儆猴之后,如今营山街道上无人敢佩剑。而你却大摇大摆的佩戴着宝剑行走,并且没有人问罪,证明你来头不小。”
“家境好、为人正直、敢带兵器又是外地来的人,除了钦差大人家里的相关人等,没有别的人了。姑娘,我说得对不对?”
薛长乐张大嘴巴合不拢来,半晌,才说:“你挺聪明的啊,你叫什么名字?”
书生作揖道:“小生名唤万江珧,是这营山坊商号的店东。”
薛长乐说:“万掌柜,大灾大劫的,你们家也不好过,银子不能不给。”
书生坚决道:“不收。”
薛长乐急了,扯一嗓子大实话:“我家夫人说我不花完这一百两银子不许回家!”
万江珧:“……”
薛长乐的脸,肉眼可见涨红。
万江珧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折扇,“刷”的展开,摇着扇子,遮住下半张脸,眼底滑过一丝狡黠:“早说。小生愿尽绵力。”
……
叶斐然不知道马夫人回头怎么跟马知府交代的,总之,这一天再没有人在她耳边叨叨。她万事做完,乐得清闲,在家里好好睡了一天。
晚饭时分,马夫人派人来请,“用晚饭了,夫人请成夫人到正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