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灵回望储良,豆大的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动了动嘴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她又迅速抬手抹掉,摇了摇头:“那日说得,陛下只当没听到吧,是我在胡说。”
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储良又怎能相信她是胡说?
心中的疑虑虽被放大,却也知晓再追问,她也未必会说。
储良叹息了一声,手缓缓地落在了夏灵放在被子上的双手上,温热的大手紧握住了她冰冷纤细的小手,“朕记得,当年你跪在地上,抱着你母亲的尸首,痛哭不止。可望着朕的眼神,不比皇后。她是对朕满满的恨,你的眼里只有绝望和伤痛。当真,不恨朕吗?”
她红着眼,斩钉截铁道:“恨。”
提到这些,将军一家惨死的画面浮现在夏灵的脑海之中。
曾经热闹繁华的将军府,一瞬间被鲜血和哀嚎染上了悲戚荒凉。
就如同夏灵小时候经历的那场上门讨债一样,好好的家,瞬间就变得残破不堪。
就如同一场噩梦,只可惜是再也醒不来,抹不去的噩梦。
她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心中酸涩,抽抽噎噎地说:“如何不恨呢?父母在我面前双双毙命,从那日起我便没了爹娘,以后便是孤家寡人形只影单。再没了爱笑的娘亲除夕为我缝新衣做圆子,也再没了大胡子爹爹带我在草原上策马奔驰,教我功夫,惜我如明珠。”
见到夏灵如此模样,储良的心就像是被一根根细针,密密麻麻地刺穿。
他终于知晓了当日为何她一心决绝地求死,为何他要留她一命,反而她更加痛苦。
曾他在父皇母后的尸首前发誓,定是要江阳人血债血偿。
如今一切都已如愿,他却没有想象当中那般高兴了。
“我虽生在江阳长在江阳,可金国百姓当年遭遇无妄之灾,我也是知晓的。我不单单恨父母亡故,更恨帝王的野心和暴戾。改朝换代,不过是改了王姓,多了城池,可百姓仍是百姓。赢了百姓得不到嘉奖,输了百姓一同为帝王的野心来承担。”夏灵弯下眉眼,笑中带泪,“若是陛下能将曾经江阳的百姓与曾经金国的百姓一视同仁,让他们一同活在陛下的庇护之中,我便当父亲母亲的命,换了百姓的平安,从此再无恨。”
夏灵之所以这样说,一是为了展现自己的大度,而是在摸索隐藏任务。
她知道,当年金国一举攻克江阳,很多百姓都被抓去了流放,或者成为了最低等的奴役。
若是将他们解救能赚取积分,那真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的好事。
储良却被夏灵所说的这番话震撼。
面前瘦小羸弱的女子,竟能说出如此一番言论。
不为家仇所困,心怀天下百姓。
这让他想起当年自己身处禁宫,在江阳做质子的那段日子。
皇后也曾这与他这般说过话,小小的蝴蝶簪子在月光下闪着光,稚嫩的声音谈论着江阳皇帝的残暴与野心。
只可惜,如今她的心里只剩下了恨。
“早些休息,无需为这些事情再劳心动神。明日一早,朕便为你加封。听闻你自小便同皇后亲如姐妹,她性子温软,还要好好护着她才行。”储良忍着此刻不平的心绪起身,在黑暗中同夏灵道了别,便转身离去。
前脚储良刚走,后脚秋雪就进了门。
她端着茶杯,朝着夏灵走来,有些不解,“方才明明有那么好的机会,为何娘娘您不同陛下说出实情?”
娘娘?
这小姑娘也不像是书里写地那么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