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金城周家府内,周钧星垂手站在一间广阔殿堂中。他面前一张高约丈许似金似铁,靠背上雕满了各式兵器甲胄的宽大王座坐着一名魁梧老者,这名老者须发如戟根根直立,眉稍眼角高高挑起满是桀骜之气。
“星儿,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那个叫张张昭的救了你和周康周勇,光给些精金是远远不够。你领着他到处走走,不能让人家以为咱们周家知恩不报。”
这名老者正是周钧星的父亲玄金城城主周横,大殿四周回荡着响亮回音,这种本应听起来和和气气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竟然也是饱含狠厉。
周钧星恭敬施礼退下后,殿内沉默了一会儿,周横突然狂暴吼叫:“那些哨探都是干什么吃的?还说最近没什么风声?断玉谷和他们三派的人搞出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
一个斯文语音带着迟疑从旁边传来,殿侧一名身穿金色长袍的老者起身走近:“大哥,断玉谷那儿早就散得干干净净,漏网之徒咱们也不能一个个盯着。”
“他们三派这种混水摸鱼的举动实在难防。咱们的探哨虽然每天盯着他们城中动静,却不能发觉少了一两个人。何况那三个已是死无对证,就算咱们现在找上门去,人家也不会承认。”
周横虽然怒火冲天,也知道这事确实防不胜防,他口中呼呼喘着粗气:“想让我周横吃个哑巴亏?不可能,周亮周奇……”随着他的叫声,两名身穿黑袍的威猛老者快步冲入:“城主有何吩咐?”
“你们两个带些人手立刻去玄金域边境,钧星不是说那三家的小子都去了鸿福城?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回就让他们知道周家的手段。”
两名黑袍长老刚刚答应一声,那名金袍老者就连连摆手:“大哥,此事万万不可,要是咱们杀了他们三家的人,岂不是给了他们联手的借口。”
周横双眼一瞪:“给就给,反正他们三家也是蠢蠢欲动,早晚都要翻脸一战,我管他们联手不联手。”
金袍老者连声劝阻:“不妥啊,大哥,三派各出一人就是想让咱们没法怪罪哪一家,说明他们对周家还有所顾忌,你这样做就是逼着他们现在动手。”
“就算咱们再强,也难以应付三派联手,与断玉谷一战后又没了铮叔。大哥,你这样岂不是要毁了周家的祖业。”
周横哈哈大笑:“就凭他们三家那点本事,也只敢在背地里偷鸡摸狗。二弟,连断玉谷都被咱们灭了,你还怕他们几家不成?”
他抬眼看着下面:“你们还在等什么?”两名黑袍长老应了一声转身便走,周横见金袍老者满面惶恐大笑着喊了一句:“能抓活的就抓活的,二弟,这回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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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处院落中住有七八户人家,都是岳邰两家的人。虽然听着不少,可岳家这处原本可以居住上百户人家的大宅还是显得空空荡荡。
因为生意太过惨淡,邰贵将原本在玄金城中的店铺卖掉,把铸器用的火炉器具都搬回家中干活,平时就让几家人分别推着车子出去叫卖。
张昭见他们过得这般清苦,几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也是面黄肌瘦不禁有些动容,他叫过一名少年低声问了几句,然后转身出了大门。
邰贵以为张昭见这里太破旧回了周家,叹息一声没有叫他。但是过了半柱香不到,外面却变得喧哗起来,十几名壮汉抬着数张大桌走入,摆在空荡荡的厅堂上。紧接着香味扑鼻,一个个伙计手脚麻利从食盒中取出酒菜摆好。
片刻之间,岳宅大厅内就多出了五六桌上等酒席,张昭和几名伙伴手提酒坛放在厅角:“邰老伯,我请大伙儿好好吃一顿儿,您还能不能喝?”
邰贵双眼泛红哈哈大笑:“当然要喝,来来来,有人请客,大家不要客气。”见到这些热气腾腾的酒菜,每家的孩子都兴奋大叫,岳成等人客气了几句也围坐过来。
厅中灯火通明,大家围着桌子开怀吃喝,不一会几个孩子吃饱围着桌子玩闹起来,邰贵见到原本死气沉沉的家中瞬间充满活力也是笑容满面:“张昭啊,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多谢你了。”
张昭举杯和岳成几人一一喝过,听到邰贵的话将杯子放下正色答道:“邰老伯,您再这样说就见外了,区区几桌酒菜,如何能及得上您赠刀之情。”
“张昭没什么太大基业,但是还算有些朋友。邰老伯放心,今日不过是个开始,咱们想些法子,一定得让您家里生意兴旺起来。”
听了邰贵所述周钧星对张昭的态度,又有两百斤材料实实在在送到家中,再配上面前每桌都值几颗仙晶的美味菜肴,邰岳两家的人都是心中喜悦看到了希望。
等到酒楼的伙计们收拾干净回去已是深夜,连喝了两顿的邰贵支持不住先去休息。岳成强撑着给张昭找了间空屋叫人送来被褥,自己也去睡了。
张昭毫无酒意,他掸去了床上积尘静静坐下,心里想着如何才能帮助邰贵。虽然周钧星已经做出了承诺,但张昭对邰贵的这番心意却远远不是一些精金就能表达。
为给老屠户看病踏出小镇后,张昭遇到的人中有几个对他影响尤其重要,邰贵赠刀虽是遵照先人托付却让他受益匪浅,对岳家那位铸出不争的前辈岳亭更是充满了敬意。
将不争平托手中,张昭感受着那种熟悉感觉运转体内灵力,两尺长的刀身随着心意化形,时如火焰般怒张,时如长刀一般威猛,时而变成自己刚能凝气化形时那把砍刀模样。
直到听见院中传来细碎脚步声,张昭起身推门而出。岳邰两家的年青人正打着哈欠将挂满各式刀具的木架抬到推车上出去贩卖,见到他时都是热情招呼。
在厅中喝过清粥,终于打定主意的张昭对着邰贵一笑:“邰老伯,要让你们的生意很快就有起色,我倒是想出一个办法。”
邰贵昨天喝了不少酒还觉有些眩晕,用手揉着额头望向张昭:“啊?你这么快就有主意了?”张昭点了点头:“咱们去参加天兵阁的品鉴,如果进了百名,老伯就可以招够铸器人手,加上周兄给的精金,必能重振岳镇阁的声威。”
邰贵连头晕都忘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再说你让我用什么去比?”他用手一指两侧廊边的刀架:“拿那些菜刀去比?连天兵阁的门口都进不去。”
“打造一把上好兵器要经过选材煅打定形淬火数道工序,没个一年半载根本不够,咱们可没有匠神的本事。我想过了,就用原来存着买精金的钱请两位师傅,先打些上好的厨刀去卖。这事急不得,慢慢来吧。”
张昭摇了摇头:“邰老伯,我这里不是有把打好的刀?”他将不争抽出横执在手:“虽然您将不争赠了给我,总是岳亭前辈所铸,只要能进了百名之内,以后的事情就会好办许多。”
邰贵哑然失笑:“张昭,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这事儿真的不行,这把刀无柄无锷,连刃都开不了。要是它能行,十年前我们早就拿去比了。”
张昭手中不争随着他的话渐渐变幻形状:“这刀在我手里十分顺手,无论与什么人交战时都是信心百倍,我觉得它一定可以进入天下百名之内。”
“你想的太简单,我虽然不懂修行上的事情儿,却也知道天兵阁的规矩。兵甲品鉴时不能凭借一点自身力量,就算你把它变得再厉害好看,到时候也得靠它自己。”
“哦?那到底是怎么比法?”邰贵呵呵一笑:“你还不死心?天兵阁这品鉴是鲁八有了匠神之名后才开始的,我十几年前也去看过一眼,那些凝形出来的兵器根本不行。”
“具体事情我也说不明白,让你试试就知道了。”邰贵扬声叫道:“岳成,把那柄锈刀拿来。”
旁边屋内岳成答应一句,接着响起拖动重物的声音,不一会儿他双手提着一柄黑沉沉的大刀从门口进来:“东家,咱们还没开炉,你要试什么刀?”
张昭见这柄足有三寸厚的锈刀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痕正感奇怪,邰贵就指着那刀一笑:“这把大刀是混了陨铁所制,虽然粗陋却结实沉重的很,以前我们每逢铸出好刀就拿它来试。”
“砍它一下就行吗?”见张昭举步上前邰贵连忙阻止:“等等,我不是说了,这刀不能你自己来试,天兵阁比的是兵器质地不是身上力量。岳成,你来。”
现在不争是那把砍刀样子,岳成伸手从张昭手中接过时惊呼出声:“哎呀,你这刀可比原来重多了,我看怕是有一百多斤,你还铸长了一些?”他将那柄锈刀平放在旁边一个木墩上,然后双臂用力举起不争,对着锈刀重重劈落。
“铿”的一声闷响,岳成双臂抖动几下没能拔起:“东家,我怎么觉得这刀还不错。”他旁边张昭和邰贵也看得清楚,不争已经深深切入了锈刀厚重刀身之内。
邰贵端详着锈刀上深有数寸的切口很感意外:“别说,你这刀还真行,这几十年我们造出来的刀都不如它。”
可他脸上喜色一闪而逝:“还是不行,再有三日就是天兵阁品鉴之期,咱们这儿离天兵城可有几千里路,就算现在出发也得十几日才到,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