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上,长风将楚廉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背对着王忠立在山崖旁边,似乎并不担心王忠会从背后偷袭自己。
王忠见他带自己来这里,却并不开口说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良久之后,楚廉才转过身来,一双眼亮得出奇:“我既带你来这里问,便不会将你前朝名将遗孤的身份道出。我只想知道,王守陵将军今何在?”
王忠咬紧牙关,依旧不想说。
楚廉看出他心中顾虑,他冷笑着,“我若是歹人,现在就将你带去官府。
不管是与不是,先将你安一个前朝余孽的名头,又何必一再向你求证?
当今皇上忌惮前朝势力,自来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对于这一点,你心中应该有数。”
见楚廉似乎当真不是为狗皇帝卖命之人,王忠态度稍稍松动,他望向自己的手,“王守陵是家父,自前朝覆灭之后,他带着我东躲西藏,又联系不少从前效忠前朝的臣子,可得到的结果都令他大失所望。
后续他借着去西域行商,积攒一些资财,组建了一支军队,四处叨扰,想收复失地。
只可惜人数太少,难成气候,我爹也身中流箭头,不治身亡。”
说这些的时候,王忠一直在暗暗打量楚廉的脸色。
可楚廉脸色平静,令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王忠也只得继续说下去:“家父死后,我继承他的遗志,操练军队骚扰当地官府。
只可惜我在军中威望远不如我爹,这些年家财散尽,部下人心不齐。
一次作战中,手下叛变将我击落山崖。我被村民救起,对复辟一事也彻底灰心,躲在这村中度日。”
说了这么多,王忠只想知道楚廉到底何许人也,他望着楚廉,“如今凡是跟前朝有关联的人,都想跟前朝彻底摆脱关系,为何你要一再追问?你是谁?”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只需知道我不会害你。”
楚廉不成想会在这里见到前朝名将之后,他定定地望着王忠,“方才见你口中字字句句都指着当朝皇帝骂,你可知——”
罢了,有些话此时再提也无用。
然则王忠听了楚廉的话,却仿佛明白什么似的,他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十分鄙夷地望着楚廉,“想来你同我一样,也是前朝名臣名将之后。
不过你比我命好,有个肯屈从事实的爹,这才在狗皇帝手下捞了个差事混混。
可你当知道,忠君爱国方乃大丈夫所为。今日即便你放过村中众人性命,我也依旧瞧不起你!”
侮辱人的话,楚廉听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他自然不会在此等小事上跟王忠一般见识,但他知道,西厂那群人一直盯着自己,想从自己身上找到突破。
即便自己与姚苏雨乔装来此处,只怕也惊动了他们。
他眼神沉沉地望着王忠:“等我们离开,你便带着村中百姓离开此处,我观你言行多有冒失,有心人很容易猜想到你跟前朝的联系。”
见王忠不以为意、似乎并不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楚廉只得半是威胁半是警告地道:“你也不想看着与你朝夕相处的村民白白丧命吧?”
王忠听楚廉的话不似作伪。
可这件事只要楚廉不说,又有何人会知道?
他思来想去,只能归咎于楚廉不愿让旁人知道他与前朝余孽接触过,为求保险,他也只能按照楚廉吩咐。